觉察(1/2)
觉察
俞希闻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已经下午四点了。他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搁在一边,光着脚走到衣柜前,迷迷糊糊地把睡衣脱了,也没注意到项鸣就坐在床尾。等他迷瞪瞪地脱剩内裤,套进一只裤脚才猛地回神——
项鸣正双腿大敞地坐旋转椅上看着他。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俞希闻火速把裤子套好,抓起上衣套上,边套边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笑话,”项鸣理所当然道,“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你这一觉睡到下午,饿不饿?”不等俞希闻收拾好复杂的情绪,项鸣说。
“……”俞希闻道:“不饿。”
其实是饿的,但俞希闻不想吃,反正饿着饿着也就不饿了。而且他习惯辟谷,平时如果不是别人给他做吃的,他是不会主动去找吃的。但若是别人做桌好菜招待他,他也不会佛人面子,多少吃两口。好比今日,如果俞闲没跟他说“我煮的早餐你还没吃”,他是不会吃的。二来他还存着想死的那份心,自然也不会好好吃饭,他巴不得立刻饿死,两腿一蹬见阎王去。
项鸣却不容置喙道:“中午那顿俞闲给你留了,过来吃。”
俞希闻:“知道了。”说着他习惯性地摸摸右耳朵。
这不摸还好,一摸才发现铜钱耳钉不见了。俞希闻捂着耳朵,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很重的失落感,像被铁锤捶打的金属团,被捶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他焦急地在床上找了起来,把枕头翻开,没压在丁点影子。
耳膜鼓动,像被重金属音乐刺激了,心脏被这糟糕的频率扯得往上腾。
俞希闻大口喘起气来。
项鸣看他一番好找,道:“在找这个吗?”边说边拎起一条链子。
那银色的细条链子上缀着枚东西,是方孔圆钱的样式。铜身黑得出油光,面上印有“吉祥如意”四个字。那不是俞希闻的铜钱耳钉是什么?
俞希闻扑过去抢,把铜钱耳钉紧紧地攥进手里:“怎么会在你这里?谁准你动我的东西——!!!”
他用法术隐去铜钱耳钉。虽然找回来了,但胸口还在一起一伏,快被团火给搅碎了。怒火焚烧理智,俞希闻当场骂道:“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我说过我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非要在这里碍我眼睛!是不是我不发火你就当我好欺负?!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见一通咆哮后项鸣还是一动不动,俞希闻终于忍无可忍,上前掐住项鸣脖子往墙面上砸:“我让你滚出去——!!听不懂人话吗!!”
砰!项鸣后脑勺砸到书架子,几本书籍往下砸。项鸣任由书角砸到眼角,目不转睛地盯着俞希闻看。他那不能直视的眼神如瘀血堵住了血管,一点也不剔透。
别说这么掐着人脖子愤怒到极点的时刻,就是主动找人麻烦,俞希闻也是从没有过的。他双眼通红,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这完全是生理性的,不受自主控制的。项鸣的脖子被他掐出痕迹,青筋紧绷得如快断弦的线。这应当非常难受,换作平时,如果有人敢近身这样对他,他是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的。不过,大多情况下,别人也没法近身就是。但项鸣却只是握住俞希闻的手腕,把链子举到他面前,一语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前在震动,俞希闻仿佛被雷电劈中天灵盖,猛一回神,松了手。项鸣这才得以喘口气。一擡眼,俞希闻抓着头发,剧烈干呕起来。短时间内,突发的剧烈的情绪让他四肢脱力,他的手撑不住桌沿,整个人往下跌。项鸣呛着喉咙捞住他双臂,把他抱在怀里,拍拍他后背。
项鸣涩声解释道:“只是看你的耳链子旧了,替你换条新的而已。”
俞希闻把铜钱耳钉拿出来,见那银链子果然光洁如新,不禁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那么激动?”项鸣粗重的呼吸喷在他颈项间,“只是一枚铜钱耳钉而已。”
俞希闻的耳膜还在被嗵嗵声充斥着,良久不语。
好半响项鸣才缓过劲来,又问:“这是谁送的?让你视若珍宝。”
俞希闻下意识地摇摇头。项鸣摸摸他的后脑勺,再次逼问:“谁送的?”
俞希闻还是闭着眼睛。项鸣似安慰般拍拍他后背,道:“我问你谁送的,你说不出口。你也没反驳这是你自己买的——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自然是明白的。这也是俞希闻良久不语的原因。他蓦然发现自己因为一枚铜钱耳钉失控了,可他却找不出失控的原因——他怎么会为一枚小小的耳钉失控,去掐人脖颈呢?这枚耳钉是从哪里来的?他实在说不出口。好像打从有记忆开始,它就一直跟着自己,从没被摘下过。虽然俞闲也有,但那是见他老戴着,便也去外面整了枚回来戴——女孩子爱漂亮,又因为哥哥和自己长一个样,那什么都得整一个样。但到底不是原装,找人复制出来的耳钉总也差点意思。
虽然不想确认,但的确没有其他可能了。俞希闻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忘记了很多事情。
项鸣心知肚明,俞希闻开始质疑自己的记忆了。他却没再乘胜追击,只道:“先吃东西。”
沉默地扫完俞闲留下的饭菜,俞希闻出了房门。他料到俞闲会有所动作,拐到餐厅时,果然有几十颗与他一般大小的木球迎面滚了过来,跟保龄球似的,散在各个方位。
这是天地罩的分化版,俞希闻教给俞闲防身用的。这几十颗木球毫无规律地朝向对方,对方只要碰到一颗,哪怕只是皮毛相触,也会被立刻吸进木球当中,而这时其余的会瞬间归为一体,与吸入对方的木球镶嵌,叠层再叠层。这样一来,持续不断地合并只会让天地罩越罩越硬,对方只有焦头烂额的份儿。而俞闲就能利用这段空隙逃出生天。
招儿是俞希闻教的,俞希闻还能破不了吗?他放出的提线拧成一条粗如成年大象腿般的绳子,从左往右扫——砰一声巨响!木球挨个儿嵌进墙里。所幸嵌进的是俞希闻特意改装过的木墙,不会砸出大动静来,——这堵木墙平时处于隐藏状态,只有屋内出现破坏性气流时才会出现抵挡一下。
俞希闻知道这只是俞闲的第一步,如果他没了解错的话,等着他的还有水击、电击、火击……所有俞闲能够利用现代设备来攻击的,都会被她利用上。她一向取巧不取实力。如果项鸣没有拿走他的铜钱耳钉,他或许会让着点俞闲。但现在不行,他迫切地想要解决完何遂意的事,然后调查清楚海霸主究竟是谁,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丢的记忆,在哪里丢的。
虽说他想一了百了,尘归尘土归土,是不必在意那些丢失的记忆;但这些记忆却与他家里人挂钩——倘若海霸主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的确是恋人,这得多可怕?他家里人可都不认识海霸主!起初,对赛也祖父塞恩认识他这件事,俞希闻还存疑,更别提在溯洄光圈里见到曾经的自己缠着海霸主拥吻。而对假解鉴这件事,俞希闻也是没什么表示的。他本来就想死,不管假解鉴刻意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威胁到他家里人,在他看来都没什么。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些事与他无关,海霸主怎么提示,他都下意识地认为他认错了人——江烛雪的画技不是盖出来的,何况当年的印刷品早就满天飞,只要法术不是太差,都能照着样子变出来。海霸主怎么确认自己的恋人没有套着他的皮囊行事?
但项鸣的一个举动敲响了俞希闻的警钟。他谁都不信,只信自己。当项鸣质问他这是谁送的时候,他居然没答上来。这足以让他的内心掀起狂风暴雨——他自诩记性好,从不觉得自己会不记事不记人。然而这日夜戴着的耳钉却让他身处迷津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俞希闻放出提线把俞闲捆了个结实。俞闲躺在沙发上,挣扎间整个人滚到地毯,扭得像条蛆虫。项鸣跟在俞希闻身后,一瞥,俞闲被堵住了嘴,正呜呜地叫。
俞希闻不搭理,擡眼一瞥挂钟,刚才一通折腾,快五点了。婚礼六点开始。他给詹祥和阿甲施了隐身术,对陈延道:“爸,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家帮我看着她。”
陈延对这件事再上心也帮不了忙,他没去世前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整日与书笔相伴,死后成魂魄体,才在逃亡阴差的过程中跌撞地学了些本领,放出来自然是不够看的。这次他不能跟上,一来是能力不够,未免添麻烦,不如在家里等着。二来是他们还不知道那个邪祟的来历和实力,虽说魂魄体平常人很难看见,但贸然进入博欢酒店,也会引起邪祟的注意。是以陈延没有异议,只是担忧地看了眼俞希闻,扭头对项鸣道:“麻烦海霸主多看着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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