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1/2)
谎言
它消毒得虽极快,却也极其认真,极其小心翼翼。
俞希闻觉得痒,又觉得微微痛。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待石头小人火速处理完伤口,裹上几层纱布,他才睁开眼睛。
这时,他的眼底早已溢出了眼泪。
“谢谢你。”言语是最无用的表达工具,俞希闻不知该如何表示当下的心情,只好又重复一遍,“谢谢你。我不疼了,好很多了。”
石头小人点点头,又把脸盖在他的锁骨位置上。
俞希闻转过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很少有人会在他流血时为他处理伤口。莫名的,他又想起海霸主。当时他一边替自己疗伤,一边骂“我一没看住你就给我惹麻烦”,骂得虽然极其难听,但语气里的心疼却不似有假。何况,当时他的手一直在抖。
他又看了一眼石头小人。
不远处传来咚咚声,随即一米光线从天顶斜进来。俞希闻没搭理。别人都爬出去了,只有他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解鉴明显是被海霸主吊着打,情况肯定不对头了,出去肯定会碰上海霸主。俞希闻想到又要见到他,心情有点复杂;但究竟怎么个复杂法,他自己也没搞懂。他打算先不出去,看看情况再说,万一解鉴又掰回一局呢——明明有入口可以进来,海霸主却没动,这说明什么?
说明海霸主根本就进不来。他从前不是没躺过逼仄地,十天半个月不在话下。何况,他也用不着进食——能饿死当然是最好的——可惜从没如愿过。俞希闻有些孩子气地想:有本事你就守株待兔,熬到我愿意出来为止,不然大家就这么耗着吧。
这么想着,他翻了个身,猝不及防地把石头小人压在身下,问:“所以——你是天生就面容模糊吗?”
石头小人要被他压死了。双手扒地,努力把自己拔/出来。俞希闻故意往下压,就不让它动。他还贴心地替石头小人把小挎包拿到一边——看那小挎包里什么乾坤都有,可不能给压坏了。石头小人扭头看俞希闻,俞希闻朝它微微一笑,又一次问道:“所以——你是真的不会说话吗?”
石头小人装没听见,继续努力地把自己从俞希闻身下拔/出来。
俞希闻发出第三问:“你爸有没有告诉过你,小孩子是不可以撒谎的?”
石头小人依然没反应,耳朵好像被水堵住了。过会儿,它挣累了。俞希闻身上有股沁人心脾的檀香味,很好闻,它索性动动鼻子,吸了起来。
俞希闻见它没任何表示,便两指打出一道火苗来,照着它的脸又看了一遍——确实是有五官的,但集中在一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就是看不清。
这是随了海霸主本人,本来就看不清,还是……
俞希闻灭了火,压下心头的疑惑,问:“你爸是个石头妖精吗?”
刚问完,才想起之前海霸主变成水球被雷劈的场景。
“好吧……其实是个石头仙对吧。”
石头小人点点头。
俞希闻笑了笑。这一点,它倒是有了表示。
这时,顶盖居然掉起了碎石头来——顶盖在迅速往回缩,不!——俞希闻猛地把石头小人护住——这里被颠倒了过来——俞希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翻转过来,脚朝天、头朝地,砰的一声巨响,脑袋栽进地里。幸好这块地柔软,又带着点软泥,他反应得快,手撑着地,脑袋又足够硬,才不至于摔出个脑震荡来。如此被迫跟着翻转了几次,还没搞清状况,不知哪里响起一声“啪!”,翻转终于停下。继而,又响起一阵哐哐声。紧接着,空间不再逼仄,四周忽然亮如白昼。
原来这是一间小屋子。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之外,没有其他事物——刚才的哐哐声就出自于这儿。不用想,八成又是解鉴挪走了空间。俞希闻心道他可真爱用这一招,就是不知道这一挪,还在不在岗津岛。他擡手要挡光,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却忽然闯入他的视野——
是颜妇。
她居然没走。浑身上下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正汩汩出着血。
俞希闻火速把石头小人揣进兜里,坐起身来,问:“不是有出口吗?姥姥怎么没走?”
颜妇道:“你明知故问。我一身伤来到你面前,你说我想干什么?”
俞希闻慢悠悠地把腿架起来,朝颜妇摊开手掌,说:“割肉取血?好说。给钱办事。”
颜妇围着俞希闻转了两圈,俞希闻朝她微微一笑。颜妇看他在擂台上轻易地把赛也的招给拆了,就知道不好惹。越是看着没什么情绪、满不在乎,人就越压抑,也就越疯;何况这位在乐津时代还被人集体虐待、毒打过。这样的成长经历,你说他性格温和,看着好欺负,谁信?因此,颜妇也只敢转两圈就作罢。她话锋一转:“项鸣和解鉴合力打你主意,这事你知不知道?”
俞希闻疑惑道:“谁和解鉴在合力打我主意?”
颜妇说:“项鸣。”
俞希闻静静看着她,等她说话。颜妇却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一遍:“你耳聋?我是说项鸣——”
这次,俞希闻却猛地察觉到什么,面不改色地道:“你是说海霸主?”
“不然我还能说谁?”
俞希闻点点头,没有说自己听不到她说的那个名字——到底是谁的言咒有这么厉害的效果?能让别人嘴里提到的相关名字自带屏蔽音,连用腹语与人交流的颜妇都不能避免。
海霸主究竟是谁?
俞希闻压下疑团,听颜妇道:“项鸣老早就和解鉴勾搭上了,当时他们就是在这里谈的话。项鸣说他会设法让你来岗津岛,让解鉴把你挪到搏击大会里来,而你肯定会被‘一对一兑换物资’所吸引,到时再想办法捆住你,割你肉取你血,然后再平分你的血。”
“老早就勾搭上了啊?”俞希闻微微一笑,心道说得有模有样的。怎么可能?他和海霸主过了那么多招,要真对他这种心思,他也不会死到现在都死不了。
“所以?”
老婆子继续道:“我早跟你说过,解鉴为人极其吝啬,你跟他做交易只会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你在这头写字条作保证,他转头就把内容篡改了,说你是自愿和他谈的交易,是无条件归的他,他无需支付给你任何一分物资。而他和项鸣之前只是口头商量了一下,并没有立字作证,所以不存在合作关系。
“项鸣哪肯?他这段时间在历劫,你的血对他来说大有裨益。再有,他之前还跟踪过俞闲,跟解鉴提起过,要到婚礼现场把她也给绑过来。解鉴也知道俞闲是你妹妹——血脉相连,谁嫌好东西太多?他想独享成果,便比项鸣早一步安插了人过去。项鸣哪能让他如愿,于是变作俞闲的模样,过来砸场子闹事。表面上是来救你的,实际是想把你抢过去。”
这怎么还扯上俞闲了?举办婚礼?这事他怎么不知道?再有,他写的字条内容的确是“自愿为主”,而砸不砸场子的,谁看不出来海霸主对他的紧张?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一通,打哪指望着通哪,通了就是踩个正着。她到底要干什么?俞希闻不动声色:“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海霸主会变作俞闲的模样。所以——”
“——所以我本来已经出去了,又爬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现在这两人又不知为何再次合作了,就等着你上去,割你肉取你血。”颜妇边说边转动眼珠子,“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想过俞闲没有?如果你死了,她怎么办?所以你不如跟我走,我知道这里有条密道可以出去。”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俞希闻说:“姥姥就这么好心带我出去?”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自然是为了你的血。”
俞希闻道:“那先说好,如果我们出去了,你想要多少血?”
颜妇说:“4000毫升。”
俞希闻笑了笑:“4000毫升啊……”他猛地站起来,大步朝前走。
颜妇说:“你要干什么去!他们可在外面等着你!”
俞希闻厌烦她说谎,开门见山:“姥姥,你戏怎么还没唱够?你说我妹妹要举办婚礼,那请问你,她在哪里举办?又在什么时间段?”
颜妇:“明天晚上六点,博欢酒店。”
“姥姥和俞闲认识吗?是朋友关系吗?”俞希闻停下脚步。他的一只手已经放在门把上,只需一拧就能出去。只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
颜妇道:“不认识,不是朋友。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帮你。”
俞希闻微微一笑:“既然不认识,也不是朋友,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地点和时间?我这个做哥哥都不知道。到底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姥姥谎话连篇,有时候会不会也把自己给绕进去?把假的当成真的,真的当成假的?”
颜妇却道:“我没有说谎!你站着,我趴着。你能有我听得清楚?就在这里——”她用手捶打地面,“他们就在你底下!我听得一清二楚!你爱信不信!”
谎话连篇?她当然知道刚才那些话没有逻辑可言、理由蹩脚。她不过是利用隔墙听来的消息,赌俞希闻知道俞闲要出事后,会不会心急如焚地跟她离开这儿。谁知——俞希闻根本不知道俞闲要举办婚礼的事!
——哪有当哥哥的不知道妹妹要举办婚礼的?这怎么当的哥哥!
这可不好办了。颜妇看向身后那块沾了污迹的地砖。好不容易等来俞希闻落单,此时不抓住机会,再想接触就不好办了!她道:“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再强调一遍!项鸣和解鉴狼狈为奸,就等着你往火坑里跳。你若是不信,就往这儿过来——”
她爬到那块地砖边缘:“他们现在还在讨论细节。你过来听,看我有没有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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