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四·无情生物(1/2)
第三日·四·无情生物
板房杂乱无章。三个矮墩墩的红色丁烷气罐缩在一角,连接的管子和金属支架混成一团,扭成狗屎艺术的造型。三把老旧的猎枪和一口平底锅竖在薄铁的门左侧。正中放着一张原本空无一物的木制圆桌子。
原笙好像很痴迷于板房内的混乱,对此状甚是喜爱,甚至还装修了一番,以期达到乱上加乱的目的。两张折叠铁床合并成了一张双人床,并在涂满乳胶漆的墙壁上挂了几面废旧的花窗帘布。一些七零八碎的物件被祂拾来,把最为整洁的圆桌子占据的满满。
从这一点来看,祂不是个能打理好家务的生物,装修风格是没有丝毫美感的瞎胡搞,还有点受难者的手忙脚乱的灾难之感。但祂很享受成果的诞生过程,屎在出来之前并不是屎,让人不太容易对祂指摘些什么。幸好周楠住的地方还是垃圾包,乱一点并没有什么。
周楠蹲坐在低矮窗户下的小板凳,盯着放有电暖炉的床。温暖的温度吸引着他。
耳边原笙忙碌的噪音渐消,周楠吸上一支夹在指根中间揉皱的香烟,指使原笙道:“找个垫子垫在我这边的床上,我的腰背有些疼。”
原笙像根桩子似的直撅撅地呆站原地,搓搓手,小心翼翼又愣愣地问:“与我无关……吧?”
“与你有关——给我弄垫子去。”
“好的,遵命。”
原笙尴尬又雀跃地吐吐舌头,拿来一个垫子,搀扶着周楠在较为柔软的铁床上躺好。一件毛衣折叠成长方块状,跟垫子一块儿垫在他的腰下。
周楠以严格又无情的审判者的架势,一直注视着祂所有温情的动作,似是在判定祂的行为有几分是符合有感情的生物的。
“有人说你太横了,周。”原笙坐在他的腿边,聊着闲话道。
“躺在我身边,我们随便聊一聊。”
“我也需要躺在你身边,但得等一等。”
原笙急快行动,把一张椭圆形的铁氧体材质的小折叠桌吸在铁床上,摆设三盘奶油草莓、二十八块小甜饼和三十颗经过玫瑰花精浸泡的烤栗子。
嗦了嗦食指上沾的一些糖渣子,祂又端上来乱七八糟的一个锡纸盒,里面放着腊肉肠、冰啤酒等一些吃的喝的,还有一些时兴的小玩具。
忙完之后,祂很有活力地跳到周楠身边。
“周楠乐园!”
周楠讶然地挑挑眉,一只手快速扶住隐隐要倒的小折叠桌。
“很棒的……布置。”周楠很艰难地说了出来。
刚进被窝,还未闭眼,就已入梦。
两位不是浔东那样嗜甜如命的人,吃了几口甜腻的餐点就腻了,开始大口大口喝起了冰镇啤酒,聊起往事和明日投票的事。
话头一打开,就如脱缰之马,不可抑制住。冷气带着冷水,扒在身上。他们为了避风寒,互相朝对方怀里拱。
闲话之中,周楠换上了宽松舒适的墨绿家居服。原笙盯着他上衣前的大口袋,表情楞蒙蒙的。那口袋比袋鼠的大袋子还夸张,能塞下三只狗娃子。
“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老爱穿得这么随便?哦,我亲爱的周先生,你简直是在大街上梦游的小熊。”
周楠只简单地回:“习惯了。”
原笙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认真,祂觉察出来了,周楠正要对祂表露内心深处。
果不其然,周楠开了话闸子,说起他的幼年时期。小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在宅院中,没有什么访客来。一年到头,除了逢年过节,他都不穿衣服地到处跑,像是一头欢乐的猪崽子。周楠说起“猪崽子”的笑容很美妙。
他最喜欢挂满小彩灯的菌子城堡,城堡的地面铺满松软的绒草,红砖小路在浓绿之间穿梭,勾勒出的形状恰似一枚爽利笑着的嘴角。浮油般的彩光会让他看清自己,菌子会让他感到寂寞。他拥有一切,支配一切,又能享受一切。
“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见到了。您的所作所为,您瞬息万变的想法,我都见到了。简单的不可思议,美妙的不可思议,我看一秒钟,得到的感觉胜过我在天堂待了一亿年。不会有丝毫的枯燥。”原笙在内心疯狂的狂喊。
但原笙什么都没说,祂怕他害怕祂,只能压抑着汹涌澎湃的激情,浅浅地点了点头。
这也就够了,周楠为祂的回应而愉悦,他不想要得到太激烈的逢迎,最简单的答复就够了。左手抓起一枚金铃铛摇了摇,放在祂摊开的手心里。
“谢谢。”他说。
原笙攥紧如同奖励的金铃铛,扯了扯周楠扣合严实的领子,头埋进他冷潮潮的脖子里,带着远古的叹气声,吸了口他新鲜的气味。
“非常强烈的泥土气和森林气。”
祂晃起铃铛,咬了他雪白的锁骨一口。细细的一口,很小心翼翼,像是在吃苦兮兮的阿司匹林沸腾片。
周楠纵容地抱着原笙的头,沉浸在祂呼吸时所散发的生命律动之中,手指一下接着一下地抚摸着祂的头发。
“你的气味。”原笙的指尖在周楠紧致的皮肤上破开了一道血口子。
“啧,我让你魂牵梦绕了?”
原笙不吭气,怪里怪气地吻了吻周楠下耷的长睫毛,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模仿着孩童时期的周楠,天真又神经地左右晃了晃头。
“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一见就明白——你在用你自身来模仿我。”
周楠小时候一笑,就不可控制地晃头,像是那副小身躯承受不住过于灿烂的喜悦欢笑,非得靠着摇晃来稳定一下。他谁都爱,遇到谁他也都笑。谁也想不通童年那么傻的周楠会变成如今这样。
不过,原笙模仿的烂透了,祂的声音喑哑又沉稳,上下的唇瓣微微开着,漏出一道细薄又阴暗的刀锋样的口子,跟幼年的周楠全然搭不上边。
周楠也嗅到了气味,纷繁复杂,犹如这间杂乱的板房。从稀薄走向浓郁,华美的画面浮动着:迷离的米粒、档案馆中的夜、繁多的雪人,痴迷的费洛蒙……一切造物都属于面前这位另类的神——勉为其难能这么称呼。
两人异口同声叹了口气,追思着周楠去而难复返的童年,齐齐丧失了大人的情欲。他们沉浸在对方的呼吸中,低着被寒雪袭击的脖子,冰凉的额头抵着额头,玩起抓来的十字发条青蛙和费纳奇镜。欢乐的气味犹如十字架上悬挂的一则神话,美好的不需要篇章来定格,经久不散。
*
凡图正揪着潭钚有光泽的浅金色秀发玩,见着潭钚猛烈地一阵吸气,转而要醒来,急忙把一顶睡帽按在潭钚头上。下一秒,潭钚醒来了,凡图惊喜地捧住潭钚的脸蛋,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哦!你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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