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的属性(2/2)
周楠打小人就不错,目前他都二十一岁了,人还是不错,是个人都乐意说他不错。
他幼年喜爱专盯着某一处——花花草草的还好,裤.裆处其实也不算坏,只是他很不幸地盯到了角落里的被压迫者,这种影响就大了,可能也就坏事了。
在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婆子,为了一滴魔法之水下跪,并倾尽所有,救她因被三岁魔法师恶作剧而止笑不住的灰猫。
灰猫确实挺可爱的,不过不单单因为这个……
这件事给他稍许刺激,再加上他就是这么那么一个人,他产生了一个愿望——建造个魔法监狱,把搞坏事的魔法师统统关进去。
这个愿望伟大,也很不切实际,幼稚的反成人。
但在他的十三岁,出乎所有生物有脑的预料,有毅力的周楠光荣地达成了——魔法监狱被造出来了,占地面积约三个半的伦敦市!
这绝对是自魔法诞生之日起,最伟大的魔法作品!
他还给魔法监狱取了名——琉刻监狱,纪念他的一根头发,鬼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早给忘了。
然而,没过多久,不到一天吧,琉刻监狱里才放了只死耗子,他美好的家庭便迎来了灭顶之灾:
父母被安叛国罪,门口菜市场砍了头,虽说可能与琉刻监狱的出炉没多大关系,多是各怀鬼胎的他们自己造的。
周楠的琉刻监狱也在仲夏节的这天,被阿德教皇剥夺,从他身边飞离,归于盾冬教会门下,变成了一座供魔法师们逍遥享乐的“天堂”监狱,可以说是与他的想法大相径庭。
周楠原先恨不得把阿德教皇剁碎,做成下等的鱼饵,可在难挨的希望破灭中,他终于无力地认识到,无人护佑和有人护佑,他都逃脱不了阿德教皇的魔掌,他都会在红夫人领养之初,失去承载他天真情感的魔法监狱。
个人制裁生命的权力超过一定份量,就一定存在不了。
他造出琉刻监狱就是一串错误,错误必须被纠正,不是阿德教皇,也会是别的人,虽然理想的状态是由他自己。
遗憾的是,无论怎么豁达地想,都无法改变他目前的困局,他失去的实在是太多。
在漫长的无可奈何中,他一事无成,正在越来越接受失去是应该的,正在一步步地奠基一场悲剧。
但他并不是被驯服的猪类,他只是在孤独舔舐伤口的野兽,有着伤口愈合后,再加伤口的温柔耐心。
阿德教皇绝对关切周楠,给他配了个尽职尽责的代理人,简单来说是替他打理日常生活保姆,不过实行的是绝对制保姆政权。
周楠在不厌其烦的干预中反抗了,他私自将代理人判处了“死刑”。
记得那一天,最具有盛夏气息的大暑,他正忙着海扫帚的兼职,代理人却毫无眼色,在他耳边大谈特谈螃蟹和猴子的物种起源关系,还把螃蟹的能力夸得天花乱坠,尤其是寄居蟹这一品种。
说了一大通后,代理人竟更加不知收敛,硬要拉着他去动物园,去取笑低级的笨猴子。
周楠大为恼火,气血上涌花了眼,把代理人看出了闪现一秒钟的猴子。于是,他干脆利落地任性了,将代理人抛进了大海的某一颗心里。
大海挺大的,心也多的数不清楚。一转身的功夫,周楠就不记得将倒霉蛋抛进哪一颗了。
其实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代理人先生都是一种可被大海分解的垃圾。
而他同样如此。那可以说是附庸他而活的代理人先生,比他还如此。
周楠有主业,乃是朝九晚五又朝不保夕的酒店清洁工,平平凡凡的一项工作,适合任何庸才或天才。
他可不是能做好这项主业的人,原因之一:他做事比丢三落四的老人还被动,一丝凉风吹来,他就要哲学三问了;
原因之二:他的副业多的敷衍——扫街人、擦鞋匠、厕所三分钟守门人、滚动式拖把、灿烈金星炸弹玩偶人……眼花缭乱,无所不包;主业相比而言,就比较适合躺着睡觉了,说不定他就是为了在酒店的床上躺平,才会选择酒店清洁工的。
周楠最爱的职业是上述提到的海扫帚,简单解释就是海面上上蹿下跳的拾荒者、清洁工。
公司配给他一个喷汽迷彩背包,三十名大师联合定制,当今最古老的骨灰级高档货之一。不足之处是经常无缘无故地坏,可能是卡了太多大师的骨灰渣子了。
海扫帚是一项高危的职业,赚的也少的可怜,更需要自掏腰包,购买时常落水失踪的无污染长柄钳子。
周楠没有当游泳健将的烂俗梦想,兢兢业业这种词安在他身上也简直是对词本身的侮辱,浔东很好奇他为什么热衷于干这一行。他曾与周楠通话,调侃蓬莱仙岛不欢迎捡垃圾的。
调侃归调侃,浔东揣测周楠可能也是在借物思物——那座浩瀚的琉刻监狱,那座周楠比大海还要包容的心造就的琉刻监狱,带着他的心一起离去了。
周楠的想法没那么复杂,其实他本人是在“流放”代理人先生之后,才慢慢看清了自己为何喜欢这项工作——主要是可以横行无忌地抹杀一些东西。别有趣味。垃圾,抹杀才是合理的。
阿德教皇对代理人先生“丧生”一事多关注,失去一个,那就必须迎来下一个。
在虚构的代理人死亡祭奠日——关于这一点解释一下,因为代理人的遗骸没有找出来,他们揣测代理人能憋气三天,因此死亡日定在大暑日的后天,祭奠日则严格遵循祭礼制度,往后推七天。
葬礼献花过后,阿德教皇温和地叱责了喝醉酒的周楠一顿,认为螃蟹和猴子没那么难以忍耐,并在简单地关切问询过后,他用周楠所剩无几的自由作威胁,和蔼地请求周楠接受一位新的代理人。
在这场面对面谈话中,周楠化被动为主动,提出了他火光炸现的想法:他打包票,甚至增加可信度,拿出胸口碎大石的姿态,重重拍了一下胸脯,谈到他会维持好新的代理人的性命,但必须给他三周的休息时间,完完全全自由的、没有阿德教皇参与的。不干别的事,只是休息。
阿德教皇不相信他所言,罗里吧嗦一大堆,明里暗里贬低周楠是不信守约定的婴幼儿。所言非虚,可以说是准确极了!但这非周楠所能控制的,谁让他老是失去“无关紧要”的记忆呢。
于是,放大招了,周楠说:“结婚。”
周楠的表情在说他快坚持不下去了,这绝对是面对面交谈的好处,尤其是对于会表演的醉鬼来说,简直是拿捏谈判的决胜法宝。
阿德教皇应该也醉得过了头,出乎意料地被撬动了,学着一身阴郁气质的周楠,也表演式地老泪纵横,谈及周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之后,再三嘱咐之后同意了。
他不希望周楠死去,他说过很多次周楠是他疼爱的孩子。
这话掺杂很多的水分,也有一丝真心,因为琉刻监狱并未从周楠那里完全夺去,谁也预料不了周楠死后,琉刻监狱会变成什么样子。
形势愈发紧张了,阿德教皇与国王的权力斗争,一直是雅安帝国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且还是极地政权钻研的重要战略点。
国王已打着肃清北地政权的旗号,发动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实则是饕餮般地掠夺盾冬教会掌管下的魔法师。
阿德教皇已无力承担失去琉刻监狱的后果。
婚姻是良好的牵绊,对周楠行之有没有效,阿德教皇愿意一试,反正结婚的又不是他、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的姑奶奶、他的外孙女、他的……
因此,新的代理人,名义上是周楠的伴侣,哐的一声,从天而降了。
这家伙名叫奥兰,一个家世清白的士兵,家在麦顿城最繁荣的汐里区,跟周楠还是相隔不算太远的街坊邻居。
三个月前,与南地政权对峙的收尾一战中,奥兰在与炸弹创造的死亡深渊擦身时,巧合击杀了敌方的一名高级指挥官。
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立下了头等功,并被阿德教皇赏识。
不幸的是,无法行走的缺憾会陪他到死——他失去了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