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甜心(1/2)
霓虹甜心
和巫染同行的还有一个姑娘。
合照里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巫染擡手揽着姑娘的肩侧, 那笑容最是放松,比和其他人共处时更惬意自得。
徐经纶还注意到一个年轻男人,有几张是巫染和他一起入镜。两人捏着对方的脸朝镜头坏笑, 眼底均无厌烦。青年面容年轻却不像学生,身上也有早入世的市侩感。
李城。他做过这男人的背景调查,也是土生土长的德镇人, 父母早逝时他才十六, 迫于生计, 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 在镇上讨生活。成年后他在德镇开车厂做货车生意,由老一辈司机带着常年往返于川藏南线318, 其余北线317、滇藏214和剩余几条也跑过, 当过一年义务兵, 在部队呆到二十就退伍。如今年方二十二,已经是车队里一把好手。
寥寥无几的文字。
截然不同的生平。
徐经纶、邓拙乐和巫嘉如今不过二五, 然而, 谁都和这个李城不处于同一个阶级。
那种一年到头都在公路上的工作,离他们很遥远, 理应也离巫染很遥远才对。
但因为她特别的过往而贴得很近。
如果她至今还在德镇上学……她看来无心学业,在德镇高中时成绩并不优异。
可巫染私下竟然如此洒脱性情吗?
倒像是会和朋友捣鼓新鲜生意的人,说不准以后真跟着李城当司机。巫染和他关系匪浅, 光看愿意和这他肢体接触就能得出。
徐经纶原本以为巫染高傲得很, 对男人都深恶痛绝, 凡误触都要净身三遍才罢休, 没想到, 她只厌烦他们这些京圈勋贵而已。如此看来她还真有些仇富,不知她每回瞧见巫嘉摆放车库里一水儿的超跑该是何感想?
她到底是很瞧不上他们这些人的。
却还同他们虚与委蛇, 故作交心。
除此之外,徐经纶隐约发现那合照里的姑娘面熟,有点头绪,如果没有认错的话,是拙园去年闹出那件未成年丑事的女主角。
原来如此,她就是庄羽么?可先前并没有查到这人后续。他转手把照片传给助理,没想进展很快,这姑娘确实姓庄,叫庄雨,不过十七,去年开始在川省羽毛球队效力,在当地的青年锦标赛上过几轮,小有名气。
照片上的庄羽娉婷清秀,对比一年前事发时仅有的一段模糊视频,确实有些出入,而且她还改了名,难怪当时没能查出头绪。如果把这两人联系起来,一切都很好解释。
当年庄羽作为德镇的羽球体育生来京华特训,偶然和同为校队队员的邓拙园结缘,偷尝禁果却不做措施,导致女方意外怀孕。邓家人看她家境贫寒好欺,怕影响邓拙园的名声,就强行拉着庄羽去堕了胎,并且给她父母很大一笔安抚费,把这丑事草草结尾。
而草草结尾的后果,就是有条毒蛇闻着味儿找上门来,这条蛇的血统还有些来头。
她正好有能够复仇的身份和理由。巫恒的小私生女,不远万里回归自己的大家族,她不奢求荣华富贵,她只是想为自己的挚友讨回一个公道么?可如果只这一个原因,又何t必波及到自家哥哥身上,她要对付的理应只邓拙园一人。可如今局面被她胡搅蛮缠,无论是谁都牵扯进去,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不是操之过急的事儿。徐经纶将巫家兄妹送到巫氏置业的办公楼底下,分别后往络薇公寓方向而去。
他确实是想要抽根烟,然而已经戒掉有几周。这真需要莫大的毅力,也好在他有。走到公寓楼下的小超市,他无意间瞥见两个年轻工人说说笑笑,手里支着金圈素白纹,突然间有了印象,他询问他们抽的什么牌。
“钟南海特制,诶,便宜货色。”那人怒了怒嘴,示意身边人也递一根过去,早在徐经纶注意到他们之前,他们就注意到那辆霸气侧漏的巴博斯,便知道这是个身份显赫的公子哥,问这话估计也就是图个新鲜劲。
徐经纶接过,连声道谢,但拒绝他们替自己点火。可戒烟后身上也不带打火机了,只好又折回去买了普通塑料壳的,两块钱。
抽之前,他还翻开那张照片仔细对比,确认是同一种烟,她纤细白皙的两指之间,就夹捏着市面上焦油量极高、极便宜的烟。
在这之前,但凡认识的人,无一例外对这种劣质烟没有什么好印象,“会把嗓子给抽坏的吧,而且这不臭么,这么便宜的东西能抽进肺里面?”这是巫嘉原话,若是知道自家三好妹妹抽得正欢,只怕吓都要吓死。
徐经纶点燃,抱着考究实践精神尝试,第一口,那浓厚度和哽喉感冲撞口腔深处,一瞬间他就咳嗽不止,浓雾从鼻尖冒出去。
这就是她抽的烟么?小小年纪口味这么重?这和直接吃烟草有什么区别?饶是如此怀疑,仍蹙着眉头,耐心地吸完一整只烟。
起身挥散了烟味,可浑身上下的不适感仍然挥之不去。身体开启排异反应,头晕,恶心,血氧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下降。只一根,徐经纶感到浑身血液都换了种可怖的方式流淌,粘稠厚重,从肺部上沿神经。
走不太稳,他扶着墙根缓了一会儿。
不同的烟造就不同层次的快感。
她要的,太极端,太野生而粗犷。
像晚间山麓,浓雾阴魂不散的群青。
醒了醒神,他拖着沉缓脚步走向电梯,还没有摁,电梯门已自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熟人……一个非常熟悉,但出现在这儿就有些不太妙的人。对方不动声色地挑眉。
“……拙乐。”徐经纶温和而微妙。
“好巧。”邓拙乐仍往常那样笑嘻嘻的表情,和他勾肩搭背寒暄。开年后两人也是第一次见,避开为何从方络薇的公寓出来,还有许多可以聊的话题。徐经纶体面微笑,温度未达眼底,听他说着三亚一游和络薇的趣事。又说男朋友不在,他可帮着把人照顾得很好。确实好,好到这时候才从人家的家里出来。只这三亚一行,方络薇真和他勾搭上了?有那么快的进展?徐经纶不以为。
聊到该说分别话的时候,邓拙乐坏笑,用指关节轻轻抵住鼻尖,半调侃半认真道,“烟还是少抽好,你这口味越来越重了。”想来是闻到他身上那过于厚重的烟臭味。
“嗯,我也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少碰,有些人也是。”徐经纶波澜不惊,拂开他的手。邓拙乐满不在乎,以为他说的是络薇。
“我说的是巫家那位。”
“……你是什么意思?”邓拙乐愕然。
“她比你想的还要复杂一些。”徐经纶擡脚,走进电梯摁楼层,诚实恳切地看他,“如果不想把邓拙园葬在她手上,我劝你最好还是少和她搅和在一起,她远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她要的东西,你给不了她。”
电梯门合上,徐经纶站在密闭的空间,还在反应自己为何会说出方才的最后一句。何必多此一举画蛇添足?邓拙乐又不明白。
忆起自己留学时曾读阿多尼斯的诗集,一首当时无感的诗,这时却能给出答案。
温柔而狂野的,
我被折散,
我的躯体四散。
尽管如此,
我要的不是岸,
我要海浪翻卷。
.
年后三月份,巫染同邓拙园一起赴港,参加了SAT考试。专业留学培训的老师带队。
总的来说,没什么需要额外担心,邓拙园还是那个邓拙园,有点儿装有点儿蠢,男高中生该有的特质一应俱全。为气方络雅,巫染勒令他在朋友圈发一张两人在机舱里的自拍照,并配上文案:和未婚妻同游HK。
底下一水点赞没有方络雅,甚至方络薇都只是点赞而没评论。巫染在评论区里回复“么么哒”,底下是巫嘉和邓拙乐一连串的句号,徐经纶另起一行,祝他们玩的愉快。
邓拙园有时候不能理解巫染的恶趣味,就像他时常无法理解巫染的任何行为一样。
未婚妻有完美皮囊和狡诈精明的头脑,还有一颗恐怖到无坚不摧的“大心脏”。
后者是机场报警一事之后他才发觉的,很难想象,如果当时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徐经纶会把她如何。毕竟折磨一个无根无依的女人,那些下作不堪的手段可不要太多。
就算是巫家继女,徐经纶也不是得罪不起,心思稍阴险些,干脆就她拖到珑骅去,先让她好好吃一番苦头,不死也要脱她一层皮。到时巫染声誉已然受损,巫恒为止损也只能把事往下压,徐氏再在合作里让点利,这事也就翻篇,根本没人会为她打抱不平。
到头来她还是和数月前来京城时一样。
孤身一人。面对如此夹缝,如此艰险。
这位十八岁的未婚妻要在其中求生存,且方寸周旋间狠狠算计所有人,太不容易。好在她心脏强大,就是在危机重重的情况下也镇定自若地接招。她赌他不算愚蠢,听得懂自己的暗号。她把自己都全然交付给他。
明明生辰宴时,她也把他害得够惨。
巫染就怎么确定,他一定会在危难关头施以援手?若他明知她陷入陷阱还无动于衷呢?她没有想到那一种情况吗?还是就连那般最坏的地步都计算好,给自己找好退路?
很多事都不可以深究,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邓拙园甩了甩愈发混乱不堪的脑袋,他应该是想太多。最近都忙着备考,考试当天又早晨七点多就起床,近八点赶到考场。八点四十五开始考阅读文法,仅仅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立刻开始七十分钟的数学部分。也亏美高理科没难度,提前二十分钟完成,邓拙园思考这些事来放松大脑,仅此而已。
现在他和巫染正赶着下午回京的航班。上飞机没几分钟,邓拙园率先感到了疲惫,本想补觉,眼罩都戴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又听见身侧翻书的响动,细碎、轻微,不打扰人的睡眠,但却让他心烦气躁起来。
不愿意承认,居然能有人跟保尔柯察金一样坚韧不拔。生活在十一月末给了这个人几个大比兜——暴雨里她确实挨了数巴掌,又遭受他们的冷眼,险些被他强上(当然也在她计谋之内,拙园至今恐惧大于愧疚),被徐经纶三番五次对付,甚至动手颇狠辣(拙园眼中是如此,不过巫染倒是得承认,自己有被这只狠辣的手伺候舒服的时候),然而她却有钢铁一样的意志,短短数月成功逆袭,现在已成为谁都不敢招惹的狠角色。
瞧,就连徐经纶也没斗过她,自那报警一事之后再也不敢为难她分毫,且三亚游期间都憋屈留京,就知巫染有多么不可小觑。
就是这么个可怕的人。最可怕的还是他今早起来,原以为自己起的够早,却从阳台看到她,攀着栏杆,惺忪着眉眼练习口语。索尼头戴式夹住蓬松浅褐的鬓发,气色红润的小脸素淡美丽,自律仿佛某南韩女艺人。
乖乖,大小姐啊,这才六点零五分。
这人真的太完美了,拙园深感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干脆躺平,回去又睡到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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