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穗开始准备参加画展(2/2)
不像是风声,虞岁穗侧耳,感觉像是有人正踏上通往平台的木头阶梯。
她很快回头朝屋那头的走廊门看了一眼,迅速行动起来。
苗姨的房间就在那条走廊最尽头。
静默了一会儿,接着又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虞岁穗的心立刻就放了下来,没喊苗姨。
只有厉云有这里的钥匙。
她把刚才顺手拿的棒球棍在手里轻掂一下,侧身靠近门后,叫了声:“舅舅?”
“岁穗?”西装革履的厉云很快打开门,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呢?”
他稍微抻了抻袖子露出腕表,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一点多了,又在画画?”
“少熬夜啊,对身体不好。”
“你不也老熬夜嘛。”虞岁穗让开路,努了努嘴,没放在心上。
“你跟我比?”厉云笑起来时眼尾有淡淡的皱纹,他瞥到虞岁穗杵在地上的棍子,“哎呦,拿远点,别再一不小心打到我了。”
他指的是虞岁穗小时候爱看西游记,后来在不知道哪个景区里买了根金箍棒,当宝贝似的每天扛着降妖除魔。
结果有一天百密一疏,就把厉云给误伤了。
第二天厉云忘了这回事,顶着颧骨上的乌青去开会,把一群董事吓得够呛,加紧招了批新保镖。
袁朗就是那个时候进云潮的。
虞岁穗把棒球棍斜靠在门边,替厉云接过了他脱下的外套,也挂在门边墙壁的挂钩上。
厉云直接来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在上面,闭起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吊灯在真皮鞋面上投下光晕,他用手指按压鼻梁,显出一种矜贵的劳累感。
他总以风度翩翩的儒商形象示人,只有家人和亲密的人才见过他放肆倦怠的模样。
原因只有一个,厉云说他要是让员工看到他偷懒,那他费心费力培养的狼性精神就形同虚设了。
“给你拍下来发公司群里。”
厉云懒得动,嘴角微微勾了勾。
虞岁穗嘴上开他玩笑,但还是去给他冲了杯蜂蜜水,放在胡桃木小圆桌上。
关心问道:“顺利吗舅舅。”
“顺利,”厉云拿过杯子一口喝尽,“你舅出马,没什么是谈不下来的。”
他喝完水,扭头四处看了看,不知在寻找什么,又兀自笑笑,把玩着空杯,状似平淡地说:“文秋来过了?”
“来过了,”虞岁穗回答,“就前两天,我碰到过他,他来拿落在这的衣服,我帮你看了,除了衣服没有别的东西。”
厉云点头,自嘲般的说:“我倒希望他能拿点别的东西。”
“嗯?”
“那件衣服是我送他的,他生日那天我带他去店里定制的,和我一样的款式。”
“哦。”虞岁穗在想她要不要听下去,毕竟这是厉云第一次和她说起感情中的细节。
居然不是和袁朗八卦,而是亲口听厉云讲,她有点不习惯。
厉云转动手里的玻璃杯,将它举到灯下,玻璃顿时折射出肥皂泡般梦幻如影的光彩。
他似乎看入迷了。
“情人节那天他送了我一块表,”厉云依然笑着,他讲话一向都是不疾不徐,很沉着,“分手后他非要我还他,我不给,也不让他把衣服给我,量身定制的,他的尺码我留着也穿不了。”
“舅舅。”虞岁穗说。
厉云慢慢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薄唇抿了一下,抱歉道:“不好意思,不该跟你说这些,我的问题。”
“我不是那个意思,”虞岁穗从他手里把玻璃杯拿走,在沙发扶手边半蹲下来,解释道,“等魏律师把这个官司打好了,你再找他说说看呢。”
“他那个脾气,恐怕不会愿意见我。”
厉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可不像是不悦,仿佛对方是个任性的孩子,而他时常感到欢喜和无奈。
可虞岁穗觉得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又说:“我还在给魏爱汝补课,他不是魏爱汝的叔叔么,总得见你。”
“嗯,”厉云点点头,逗她似的配合道,夸奖:“还是岁穗有办法。”
“那当然。”虞岁穗步履轻快地走向水池。
有时候不能不服老,厉云今年四十六岁,舟车劳顿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可以忽略的小疲惫,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总是强迫自己十二点前必须睡觉。
厉云的时间观念很强,他享受这种掌控生活的感觉,而这个近乎癖好的习惯在魏文秋送了那块手表之后愈演愈烈。
魏文秋的离开对他而言是秩序的失控,在灵魂深处激起连绵不断的痛痒。
虞岁穗清楚他要是真和魏文秋断了个干净,就绝对不会再戴着魏文秋送的表。
能让厉云放弃他做人的原则,魏文秋是第一个。
真想和袁朗打电话分享这个新发现。
“岁穗。”
“嗯?”虞岁穗回过头。
厉云站在楼梯上看着她:“谢谢你。”
“其实我一直都很理解你外婆,毕竟连我自己有时候,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也很难有胆量去正面看待这些事情…”厉云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一会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搭在了扶手上,“不说这些了,你也快去睡觉吧,已经很晚了,晚安。”
虞岁穗淡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