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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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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唐斯容百思不得其解,便是姜落微也大出其意料之外。他愣着目送了片刻,倒也不曾乱了方寸,转向唐斯容,沉声发问道:“我主子人呢?”

唐斯容恍然回神,两眼弯弯欣然一笑,笑意招展:“还惦记呢小畜生。”

话音未落,唐斯容劈手折枝为檝,几点笔墨,画龙点睛,那支飞桨便裹雨偕风地呼啸而过;又并指结印,任平生在掌心节节伸长,银毫削尖,自己也舞枪一般纵步上乘风前,一迳抽、扫、提、拉,招招精悍,直取要害。

未曾想,才不疾不徐走入船舱的宋兰时竟蓦然回身,出其不意遁了出来。

姜落微的剑尚未来得及迎上唐斯容的笔,便被一股不由分说的猛力推开,宋兰时打横里削下一道寒芒,足蹬飞枝,刀光剑影,和来势汹汹的唐斯容毫无预兆地交起手来。

在场三人,除了无缘无故突然发难的宋兰时,姜落微和唐斯容双双感到莫名其妙,尤其是险些被一剑削去一段袍袖的唐斯容。

盛怒之下,唐斯容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一面左拐右突、前扎后刺,一面森着满口白牙冷笑道:“没大没小。宋兰时,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我怎么都不知道自家窝里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这你相好啊,你上火个屁!”

宋兰时闷不吭声,直刺横抹,将袖手旁观的姜落微护得密不透风,左攻右防之际,脸不红、气不喘,用他自以为只有二人之间能够听见的音量沉声低喝:“还不走。”

唐斯容耳朵灵,当时真想一笔将宋兰时的脑袋戳通了,看看里头是不是不小心灌了水,要将这或许知道他们私下所作所为、一旦纵虎归山便后患无穷的细作轻易放走。

他动了这个念头便真这么做了,丝毫不打算手下留情,一笔带风,劈水开河。

宋兰时似乎自知理亏,竟也不闪不躲,反手卖了个破绽,便闭目迎刃而上。

千钧一发之际,额前“当”的一声电流重响,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出现。

原是姜落微纵步旋身,再度祭剑,一道风驰电掣的凛冽剑风将唐斯容电得五指酸麻,险些将手中的笔落下地去。

那支横飞纵走的木桨受此重击,竟噼里啪啦地被劈成了一堆木碎,四散溅落于震荡起沫的江面,兀自晃摇。

姜落微还待挺身再战,鬓发微乱的宋兰时蓦然开口,语意深沉:“姜公子。”

他这么讳莫如深的一喊,唐斯容却硬生生从中听出一段百转千回的十尺柔肠,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造孽太多耳鸣幻听了。

将近整整七年朝夕相伴,他从未听过宋兰时用这般诡异清奇的语气喊过另一个人的名字。

唐斯容浑身一冷,毛骨悚然。

宋兰时恍若未觉,纵步横在他和姜落微之间,长剑流光,雪刃映水,也不知是想做谁的屏障。

不过,这一声“姜公子”倒是给唐斯容方才左思右想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的名字添了点提示,呼之欲出。

唐斯容记性过人,略一回想便脱口而出:“你是姜飏?”

二人在冻春山时,本也仅止于点头之交,谁对谁都没有印象,更何况姜落微天生脸盲。

如唐斯容意料之中地,姜落微皱着眉将他面容打量了一遍,瞪着两只眼,却始终不能恍然认出。

唐斯容全无所谓,反倒是宋兰时两腮微微绷紧,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做贼心虚。

彼时,唐斯容还不解其意,后来解析其中玄机,也早已来不及了。

唐斯容旋枪为笔,墨迹在手心轻轻一点,张口便是讽刺:“或许我该说你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么?本事长进不少,也真是越混越出息了。”

姜落微丝毫不落下风:“彼此彼此,你这又是什么出息。好好的生意往来,你迷晕了一片人是意欲何为?准备取人内丹化为己用?”

唐斯容反唇相讥:“好狗护主,诚不我欺。既是旧识,我放你一马吧,趁我后悔以前,有多远滚多远。”

姜落微那对狼眼再度吊起,冷笑道:“我滚了你就放过我?”

自然不会,只不过有宋兰时这尊大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唐斯容一时之间,确实无计可施。

然而,这回处处与他唱反调的宋兰时又不知怎地忽而开窍,虽然依旧横挡在二人之间纹丝不动,却不容质疑地向姜落微低声指令道:“还不走?”

唐斯容冷眼看着,心道等姜落微走远了,他一道金星过去杀人灭口,以宋兰时的速度,等他赶到的时候,姜落微也早就气绝身亡,来不及挽回了,故而并未阻拦。

但姜落微丝毫不识相,不仅未曾依言离开,反倒擡起视线,不卑不亢地道:“为何要走?我原本便是为你而来。”

唐斯容面色一跌。

宋兰时沉默半晌,明明面无表情,唐斯容却看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动摇。

最终,宋兰时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扔下几个字:“你别后悔。”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有感而发,不过那匆匆短促一瞬之际,唐斯容确实灵光一闪,脑中迅速掠过了一句老话,所谓: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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