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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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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行

在姜落微断断续续的陈述中,冻春山里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熏香缭绕、琴音和鸣,被逐出山门以后,孤身一人远赴武陵,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长空万里俯望山河,最终辗转漂泊,刻意在遥川水畔与宋兰时借机相遇,都似回浪涌沙,淘成了一个零碎而遥远的故事。

这段从分别到重逢的经历是有些冗长,但宋兰时只是不厌其烦、一字不漏地听着,偶尔微微颔首,偶尔默不作声,偶尔勾拨琴弦,从未打断。

尤其,得知他再也无法抚琴的个中原委,宋兰时更是竖耳倾听,满面认真,正经八百,最终云淡风轻地略一点头。

姜落微也看不出,这究竟是敷衍,或有几分遗憾。

“不只抚琴。”姜落微轻轻吸一口气,“自从长姊殒身,当日种种无一例外均成心结,譬如同心阵,我原是再也画不出来的。”

宋兰时定定地望着他。

姜落微伸手勾拨寄月琴的琴弦,指下泠泠淙淙,转眸望向宋兰时那副沉思不语的表情,轻声笑道:“若非你在我掌心描绘咒纹,此生我永不再开此阵。但你为何能与我结契,开同心阵呢?”

宋兰时神思回转,但一时并未答话,被问住了似地木然。

须臾,他略眨一眨眼,缓风吹睫动:“秘密。”

姜落微对于他喜欢拿秘密二字搪塞自己一事,早已习以为常,并不意外。

他只是默默挪近了些,凑近他耳边低声笑道:“哥?”

他分明感到宋兰时浑身一颤。

但宋兰时并未如他所料地,避如蛇蝎,反倒缓慢转眸,坦然直视姜落微那双因略微吊起、而显得格外不怀好意的下三白眼。

片刻,宋兰时方才伸手推他,拉开一段距离:“我与姜公子并无手足之亲。”

“没有么?”姜落微讶然,拽了宋兰时的袖角,免得他趁机落荒而逃,“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可不正是兄弟么。”

宋兰时扯开他胡搅蛮缠的手,指茧摩挲,大义凛然道:“不是。”

“你却如何知道不是?赤裸裸的,明晃晃的,理所当然的,无所遁形的,分明就是。”姜落微亦奇怪他为何推三阻四,羞于承认似地自欺欺人,便苦口婆心,向他解释:“我算过了,你比我长一年又四个月,手足之亲并非不可能。况且,我此生就长姐一个亲人,与亲爹亲娘素昧平生,见都没有见过,兴许你爹就是我爹,你娘就是我娘呢?”

他愈说愈觉得言之有理,宋兰时却已经伸手,将他从自己臂上扒了下去,毅然决然道:“不是。”

姜落微扳了扳手指骨节,愈发百思不得其解。

见宋兰时神色不豫,他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你不想与我做兄弟。”

宋兰时撩袍整襟,沉默不语,算作默认。

姜落微又锲而不舍地坐近一些,压住了宋兰时的袍角,惹得他眉间连蹙,扯也不是、赶也不是。

于是,姜落微愈发得寸进尺,再度欺身而上,挤眉弄眼:“你不喜欢亲兄弟,那我们结拜得了?”

宋兰时扯了扯嘴角,侧脸掩映于烛火摇曳之中,半明半晦地看不真切。

他转眸,沉默半晌,道:“为何你竟如此渴望与我做兄弟…?”

姜落微沉吟半晌,诚然地道:“我一生漂泊,无亲无故,往日我当你是奸邪之辈,唯恐交往过密会,因私而忘公,总不敢妄加亲就。如今,我知道除相思草以外,你不干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又是亲哥,大喜过望,自然没有不认的道理。”

宋兰时闭一闭眼,颦蹙,忍无可忍,“我与姜公子并无亲缘。”

姜落微自讨没趣地撇一撇嘴。

此时,船身忽而一震,他重心不稳身形一歪,被宋兰时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转眸往窗外一看,但见一叠一叠的白浪滚作飞雪,打舷有声,已是月出天黑的时分,除温锦年弃桨扬声喊的一句“靠岸”打破了这份静谧以外,万籁俱寂。

姜落微起身溜出船舱,三步并作两步,一气儿窜上了岸沿,替押后的那艘船牵缆靠岸。

那厢,岳丹燐第一个一跃而上,常客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紧随其后。

元蝉枝肩上抵着萎薾若折的沉江,步步生莲,优雅地踱上岸来。

这般夜阑人静,怕是连狗都睡死了,但姜落微丝毫不意外自己能听见捐酒引吭高歌的声音。

平心而论,今日唱得尚且称得上“动听”二字。

正欲循声而往,温锦年回身削风,飞了一刀钉在脚下,勾唇而笑时,一对浓眉大眼微微弯起:“哥哥还是在此处等着罢。”

遥川与武陵,毕竟不是同路人。

宋兰时望他一眼,未置一词,跟在温锦年身后,徐徐踏入一片青烟漠漠、细雨纷纷,身影消失在那枝繁叶茂的海棠树下。

他撩开洞口垂蔓,走入水雾弥漫的采莲洞中,渐行渐远。

唐斯容倒不合群,乐呵呵地轻笑,悄声挪近了岳丹燐身边,将自己被蛇形禁咒箍住的双腕举到他眼下:“解开。”

岳丹燐垂目道:“诸事了后再解。”

唐斯容擡了擡下颌,将被缚的两腕放下,忽而轻轻笑出了声。

他直视岳丹燐那双无动于衷的眸子,道:“真不打算让我体面地进家门啊。也罢,你绑我一日一夜,来日,我必让你十倍还清。”

言毕,唐斯容转身便走,随风飞扬的袍裾卷了半面云彩飞窜而去,只留下一道逐渐消散的熠熠金光。

遥川众人离开不久,洞中放歌纵酒的欢腾顷刻止歇,安静得落发可闻,除了水雾溟蒙、晚风呜咽,与袍袖翻飞的声音以外,再无其他动静。

武陵诸人在海棠树下四散地站着,似亲非亲,若远若近。

“少与非人来往。”常客洲突然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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