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蜀(2/2)
说不担心吧,他第一时间赶过来了,还急令随行军医来诊治。要说担心吧,可以理解卫侯喜怒不形于色,但就来瞅一眼,见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吩咐过陶大夫看诊后,似乎没什么再需要他的地方,就转身去审问缘由、找寻作案之人,也委实难以不让人多想。
理智者时时有人标榜,但谁愿意身边之人,是个冰凉冷血的角色?
倘若是爱重至深的人,真的能克制住不流露一丝情绪么?
当然,傅郁有再多愤懑也只能储在心头,谁叫宁怀沙昏迷过去之前,吩咐他之后事宜悉数配合卫侯,以及卫含章这边精兵严阵的架势,他也没有作妖的余地。
“侯爷,现在我们做什么?”
“审人。”
就见一头钟乐正已经押着群人过来,其间大半身着医师服饰,他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抱拳汇报道,“侯爷,王宫中有药材又懂医理的人都在这儿了。已经审问过了,但没有招的,要上刑吗?”
卫含章扫了圈那些人,没见到哪个面上就带着忠肝义胆,纵知此招风险甚大,而且还要运气好才能毒到越军,也要行此一事的。
他不耐烦一一甄别,“上刑。”
这种众人你挤我挨场景下,挑出人来用刑,目的非常分明,就是让人互相看着。
看,哪些侠士愿意为已亡之蜀赴汤蹈火,同时,忍不忍心亲眼看着自己的同胞被牵连受刑。
傅郁不自禁皱了一下眉,此一遭,卫侯光风霁月的形象彻底在心目崩毁。果然,有些人还真只能远观,最好不过就只活在传说里、口头上。
这些医官一眼看去,就大半是无辜之辈。现在受的也是无妄之灾。
他们宁党的人手段也相当不好言说,但是,那是人尽皆知。而卫侯不一样啊。
他是越国高扬的旗帜。
怎么能沾染上污浊?
反倒是习以为常的钟乐正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声名是传给外面的人听的,秀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而真正的卫侯,向来在西北军的军营里,不在旁人的眼里耳里嘴里。他应“是”后,立马让人把准备好的邢架搬来。
“离远点,别吵到缚云。”
“堵住这些人的嘴。”
“还有,要是,还没有人愿意承认的话,半炷香砍一个。”
于是,那一群人又被拖拽着走。
这两句狠话下来,卫含章已然见那些麻木的面孔上带上了恐惧,大多数人不自觉地开始左右环顾,小声嚷嚷,神情烦躁又不耐。
这里的大多数真的是,一概不知的无辜者,那种无端被波及的愤怒相当真实。
或许他们已经收卷好了宝贝,准备发一波国难财,然后富贵余生;或许他们已经跑到了半途,正携带着老小妻儿,准备换块儿地皮,过新日子;又或许,他们只是寻了处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地方,窝了起来。但是西北军这群嗅觉极度灵敏的恶狗,一一把他们扒了出来,陈列在此。
蜀宫医官,一个也没被落下。
同事之人,就是要齐齐整整。
倒有一人也愤怒非常,不过却不是因为无故受害,而是冲着卫含章,他因顿住了脚步,不甚配合,而被拖的像根要倒栽的葱。而身子的不平稳,却没影响他中气十足地叫骂,“我呸!你个刽子手,杀害无辜之人,你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这位仁兄连平衡都保持不了,还是旁边一个医官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摔倒,但脸上的愤懑之情,却丝毫不减,看起来颇为滑稽可笑。
旁边的人,尽管知道现在的境遇危急,也没忍住露了下笑。包括傅郁。
焦急是真焦急,眼前的好笑也是真好笑啊。
卫含章倒没笑,只挑了下眉。
这倒不用劳他担心了。卫侯砍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差这两三。
边上的兵卒见卫含章没有再吩咐的,拖着那人继续走。
“审问让他打头。”卫含章道。
“是。”
那家伙仿佛不知首当其冲是自己一般,反朝卫含章露了个挑衅至极的笑容。
有些年头没见过这样的神色了,一瞬间,卫含章还挺有些怀念,想当年那自诩天皇贵胄的逆王,不也被他收拾服帖了吗?
“这位侠士很有些骨气,普通的刑法应当侍候不了他。”
“是,侯爷,上极刑?”
卫含章这时笑了一下,他将宁怀沙最后喝过的茶壶里剩余的冷茶,倒了进旁边的杯盏中,“拿给他喝。”
靠的近的傅郁,只好接过这阴损的活计,毕竟他不能像个吃干饭的,啥也不干,就看着卫侯把这一群人料理干净。
傅郁到了那人边上,正要强制给他灌进去,就听卫含章道,“唔,给他边上那位喝。”
“对,就刚才,拉过他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