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之地(1/2)
死生之地
左湖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内心的满足感满溢,以致生出了些许愧疚,别再骗他了,他告诫自己。泥菩萨尚有三分脾气,何况是提惯了刀枪的卫含章呢。高筑的债台哪日倾覆,储蓄多时的水会淹死人。
“风禾,你省那半张纸做什么?”说笑着,左湖看了眼空了大半的置宝阁,他刚才砸的物件儿,换来的草纸,少说一个人十年用不完。
卫含章撇开了脸,不理会左湖的揶揄。
左湖的心情相当不错,还倒转了圈毛笔,用笔头戳了下跟个木头一样杵在旁边的卫含章一下。
“我就是喜欢缘木求鱼,抱薪救火。”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卫含章不敢说自己聪明。
“风禾,有些路本来是通顺的,只是无端有些岔路口迷人眼罢了。”左湖在仰头冲他笑,风禾,回来吧,及行迷未远,朕既往不咎。
卫含章知道昭定帝在暗示什么,他掐了下右手心,按下心头的火气,这个人怎么不想想他自己在干什么?
衣袖中仍有不轻的重量,他伸手进去准备清理些东西扔了减轻负担,然后摸中了个硌手之物。
半块虎符。
即使现在调军需要朝廷加印的调兵令,但这玩意儿的价值也不可估量。
谋国不可缺玉玺,调军不可无虎符。
虎身上有错金铭文,他手上这块和别处的略有不同。比如东北孟峥手里那一块,篆刻之字为: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浴。凡兴士披甲,用兵百人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
说,右半块符留存于君王处,左半块符存于浴水之地的最高将领手中,凡要调动军队人马超过百人之数的,浴水之地的左符就要与君王的右符会合,才能行军令。
而他手上这块,错金书熠熠生辉: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卫。凡兴士披甲,用兵千人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燔燧之事,虽毋会符,行也。
只说兵符属卫,未归属具体地名,所以哪怕卫含章只挂帅西北,但理论上四境之兵他到哪儿可调哪儿。千余人的兵甲之士已经可以打出相当可观的仗了,这还只是普通披甲人,若换成轻骑,乃至重骑,割据一方完全不成问题。
更别说,最后一行,——遇有紧急情况,不必等着与君王的右符会合。
这便是他能在无右符,无调军令的情形下,与三千轻骑回京,还一路顺畅的又一原因。
他永远是左湖手里最顺手的兵刃是一码事,君王的信任又是另一码事。
当然,现在圣旨通宣了天下,卫侯突发恶疾不幸薨逝。伴随着的就是,卫侯一应符节的失效。
“陛下,您还把这个揣回臣身上做什么?”这半块符,又一次被卫含章推给了左湖。
“你拿着......”昭定帝突然想到什么,卫含章现在再拿这块符,确实有些不合适了。一是,君无戏言,不管圣旨上的东西有多荒谬,配套流程都该走完,此后,越国便不该再有卫侯;二是,大局未定,卫含章之心系于谁身难以定论,他不能去赌。这半块兵符,确实该收回来了。
“以后再给你做一块。”
这一小块东西,卫含章几乎只要在两人相隔时间稍微一长再会面时,每见昭定帝一次,就会上交一次。直到如今,或许是他最势弱、最需要什么外物做倚仗之时,终于脱手。
卫含章低头笑了笑,“不必了,御医不知道多久来,陛下您不如陪我出去逛逛?”他没忘宋岩还在床底下,昭定帝的武艺亦不错,再不想办法让寝殿里的人都散出去,皇帝早晚会发现屋中多一重的呼吸声。
左湖看了眼面前不知堆积了几日的奏折,再看了眼卫含章现在还垂着半边不知道用不用的了的手,然后用手指向自己沾了飞雪的大氅。
示意卫含章,现在这个天气,这个情况,真不适合在外面闲逛。
全都不无道理。
殿内地龙烧的旺,他都没感觉到冷,但刚才那一阵咳嗽,还差点要了他的命去。但卫侯做事,常常不考虑成本。
“不去算了。”卫含章知道该如何激左湖的将,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转头就走。
左湖无奈,“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急躁?走。”
搁笔合上奏折,昭定帝示意王德拿来狐裘暖炉,“来,穿上,别冻着了。”左湖突然发现了什么乐子,抖了两抖手中的裘衣,示意卫含章上前,自己给他披上。
“臣不敢劳陛下尊驾。”
左湖笑着点了点头,“行。”然后把东西递给卫含章,等他自己穿戴好后,再说,“那你来侍候朕吧。”
卫含章那个混账站在原地,开始解领口的系带,“陛下的奏折还多,臣惶恐惊动圣驾,悔愧难当,决意立即悔过。”我们别去了。
这一回,左湖真得被他气笑了,“你过来。”
卫含章站在原地不动。
生气之余,昭定帝下意识还觉得不可思议,“卫含章,你没毛病吧?”他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要给自己讲小姑娘那一套,装骄矜贞淑?亦或者,为谁守节呢?
此般想法在脑海里一萌生,发疯的念头就完全充斥左湖的脑海,理智的缰绳捆束不住他内里的烦燥,“行,朕成全你。”
“王德,去相府把那个姓卫的小女孩儿,带进宫来。卫侯忽逝,朕忧思甚重,念及故人,意欲封故人之女为长踦公主,养于朕膝下,即刻入宫。”
前一句皇帝在表示他对卫含章的不满,后一句是告知天下的圣意。
他知道卫含章倚仗的是什么,不是自己不敢动他,而是这人觉得他自己活不活的,也没什么要紧了。所以,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卫家是没什么人了,但他绝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是全然没有在乎的人了,不是吗?
长踦,即蟏蛸,又名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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