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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之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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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之地

“陛下,您不怎么会捆人,臣教您。”卫含章将手指点在自己的琵琶骨上,“我在西北抓了鞑子,向来拿两根锁链透此穿过,不管他是谁,内功有多强,准保他毫无反抗之力。”

左湖看着他,把碗放在一边,“风禾,你左肩受了点伤,此时可能不太方便动手。”所以我才端粥来喂你,完全没有要拘你束你的意思,你误会了。

“我肩膀是才受了伤吗?连个碗都端不动了?”东南面受的伤,他从西北兜转回来,十万鞑子都打散了,还擒获了几麻绳都栓不完的草原王孙和贵族,结果在上京城皇宫中被人给怜惜上了。

卫含章自知自己不是圣贤,他杀敌迎寇时心甘情愿,但这样被当猴耍,被当成小猫小狗来逗,也不是没有怨怼。

“风禾,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在伤病未愈之时,来回波折。”左湖低眉垂手,极其诚恳地表示歉意,一点都没对卫含章吐露他的军报向来,报喜不报忧,重点都只在战局形势如何,对于自身所受伤病,一笔带过都算好的情况,“没有求你要原谅我的意思,但你先好好吃饭,可以吗?”

言不尽意,左湖的眼神在循循诱导,含章,什么时候你心目中可述万千心事的兄长,变得越来越只是一个需要禀告军务的皇帝了?

“风禾,你不仅是越国的卫侯,也是母后的养子,我亲自认承过的弟弟。”

你有好多年没给我递过书信了。好多年,没用一个弟弟的身份问过我过的如何,可还舒心顺意了。今年我邀你共过年节,你也没应。

上京天子城,风禾,你生于此,长于此,就真无一点眷恋之意吗?故地旧人,你真能毫不犹豫地割舍吗?

“风禾,我满怀希冀地看着你羽翼渐丰,但你驰游过天地后,能不能回头顾念一下我?”左湖放低身段,自比老朽残渣,似乎只是希望得当年他托举出去的雏鹰一个回顾。

柑橘清冽之味的熏香在冰絜宫中弥漫,缓缓散在空中,沁入心肺,逗引人的故旧之思。

这香不及沉檀龙涎等物名贵,但当年的卫小世子乍一得了这特别的香味,便强迫着太子殿下一定要熏。

“我......”

他咬紧后槽牙,哑口无言。不仅辩驳的高地被左湖提前占领,卫含章回顾周身,他都再搜罗不出多少东西来回馈得了左湖。

唯剩的一副破烂身子,还得花左湖的钱来请医问药。

但皇帝亲口认错,亲述凄凉悲苦,他还要肖想些什么呢?或者,还在故意拿什么乔呢?

肩胛骨处撕裂的伤口带来的疼痛,贯穿颅顶到脚尖,连胃里都在泛着酸意,他支在被褥间的手掌不受控制的痉挛做颤。

从未说过的,接闻军报后是如何跨过那没至马膝的雪奔回西北之事,已经不必再提;肩上的伤稍有起色不是撕裂就是逢冻,冒的是日后半身不遂的风险,也不必再说。

皇帝几句话,将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于是只有胃里的酸水在酝酿。

卫含章发现自己血本无归。

一应筹码,几乎在左湖身上折的干干净净。

他饮下那杯掺了安神药的酒时,抱得是以身谢君的念想,纵遗憾对宁怀沙许下之诺不无法再践,亦不悔也。以身许国,生死不论,无有可憾;以身许君,不计酬劳,无可指摘。

但现下,他在深宫闺帷中苏醒过来,一切之事便荒唐可笑了。不仅他慨然赴死的举动可笑,他领兵回京求君上安危的举动更可笑,甚至他征战四方、血洒河山都画上了怪异的符号。

他恨家国衰微,山河破碎,百姓愁苦。但谁知,他是不是,只是为了向左湖示好讨宠呢。

卫含章面上的倦怠之意渐浓,两瓣唇的血色在一点一点的消退。

他在想一件事,是不是皇帝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如果是的话,那要礼法纲常、谏臣儒士来作什么?如果不是的话,那左湖在做什么?满朝廷的贤臣惠人们之前又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在东南,最关键的时候等不到援军;为什么阵亡将士的抚恤金要几番开口,来回拉扯才能求得;为什么东南风波未平,西北风浪又起;为什么他只是想和宁怀沙夜游观灯,却总没有时间与余闲?

卫含章知道自己现在的头既晕且疼,怨天尤人之思也不少,但有一剂猛药他必须得给自己下了。

他不可能再做得回那个心怀坦荡,挚诚热烈,一心孺慕三哥的卫小世子。当然,左湖也不再是那个许诺“我纵不能实现天下一国、山河一统。也定移天易日,万象更新,治下家国富裕、百姓安康。”的太子殿下。

——承认卫某人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没那么重,这很难吗?

政务他不一定理得很顺,但是事后分析分析战局还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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