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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度之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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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度之役

许是昭定八年宁怀沙加冠得字那天,卫含章披散头发的情形给他烙下过于深刻印象,宁怀沙便见不得这人仪容被损。就连他最肮脏龌龊的念想里,那人便也如浮于天际的飞云一般,连搭理自己都不会,况乎让人碰着他的袍裾衣角?

风餐露宿宁非苦,且试平生缚云心。

他自己如何,宁怀沙认为既生此心,便不必多问路途劳苦艰辛。心甘情愿的事去计较什么得与失?

但他不愿意见着暗夜去污染、弄碎天际飞云。

而现在,卫侯的束发护身之物遗落于此处。

这种近身交战的场上掉了兜鍪意味着什么,宁怀沙想都不敢想。

纵使兜鍪被挑,能证明卫侯身份的木簪却更是丢不得。

口腔内的软肉被咬破,血腥气和疼痛稍微给了宁怀沙一点力量,他摸索着把金箔塞回木簪中。

不就是身上的物件儿丢了几个吗?

只要他还没见到他哥,他就不信这个邪。

宁怀沙捡起那顶兜鍪和簪子,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倏然,一把长刀横在他脖颈间。余光瞥见那人着的是越甲,宁怀沙袖间准备好的袖箭才未射出。

钟乐正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淌着血,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毕竟他不仅有个姐姐在盼着他回家,还有个半昏迷状的大帅压在他头上。

几天的白刃战下来,钟小朋友学会了卫大将军教的,持刀者,当勇而速,战场上,管他是非善恶,只要是自己对立之面的,先砍了再说。

这观念有违卫大将军在人心中的形象,但大多数时候又确能实现最低限度的目标,即保下自家士兵的性命。

但这个穿紫色官袍的人,神色恍惚悲戚,行为诡异慌怪,看起来实在像是个来早了的吊唁者。

因此,比之那些花团锦簇的骈文大赋粗略蹩脚不少,又多了些真情切意的悲凉。就好像,他来这儿不是为了说些什么、表演些什么,而是真来为一个他的什么人收殓。

“你们大帅呢?”宁怀沙不自觉间,他的嗓子都吐不出字来,嘴唇张张合合数次,才支吾出极度沙哑的话语。

钟乐正警觉,“你想干什么?”

“我有药。”宁大相公就是恍惚失智到极点,也明白如何用最短的话打动人心,拿住人的软肋。

的的确确,钟乐正被这三个字拿捏住了,卫侯目前的状况实在是需要急救和能用的上的药。

“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但他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冒然带一个人去见卫含章,如果他有什么不轨之心,那自己就会是全大越的罪人。

脖颈上贴着冰凉之物,宁怀沙的手却不复颤抖,他极稳地从袖中掏出官印,示于钟乐正眼前,“越国宁相宁怀沙,你们卫侯曾经亲口认过的义弟。来这儿自然是为我哥送药治伤。”

钟乐正将信将疑,在这儿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宁相实在荒谬,他也辨别不出宁怀沙那一身官服及官印的真伪,但是他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你们将军的兜鍪和发簪。”宁怀沙举起些手上的物件,“侯爷出征前,我还送过他。”

钟乐正信了有七分,那两样东西确实是卫含章的,这次他摸出来除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些药,还有一原因便是卫含章吩咐他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掉的木簪。

那东西非常重要,不可落于敌手。

木簪式样简单,用料普通,如果不是卫含章亲口告诉,或者是身边亲近之人仔细观察,不会轻易认出。

“我带你去见大帅,但是相爷您得把身上的武器卸掉,在得到大帅的认可前,我也不会放下刀,得罪了。”这小朋友显然完全没体会过宁相的淫威,相当具有无知者无畏的状态。

就连最后的“得罪了”三个字,可能都是他这几天跟着卫含章混,又见过魏计文与王俱全同卫含章交谈的场景,从而学着憋出来的敬语话术。

但宁怀沙却不觉冒犯,点都没有犹豫地立刻应下,“好。”

身上的袖箭匕首也被宁怀沙毫不在乎地卸来扔到地上。

全大越此时手握着几乎无人能超越的权柄的当权者,被一小卒用刀架在脖子上领着走,宁怀沙却觉得天光晴明,欣喜万分。

求药?那人就还活着!

……

身上灼烫,左半边大半肢体几乎失去知觉。再狂妄嚣张的人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境地。

而距离十五日还有三天时间。

王俱全被吴人救走,没来得及再补一刀,不知道能不能彻底了解他的命。

但卫含章清楚,自己可唱的戏不多了。

哪怕陶大夫现在就能给他开方子治伤,救得了他的命,多半都保不住那条胳膊,或许甚至连左半边身子也该一并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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