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度之役(2/2)
吴军士气当然重要,但要是自己起个大早就命丧此处,那才是对士气致命的打击。
卫含章手里上弦的箭没放,暗道自己和东南军的默契还算不错,那群人竟知道要将人往自己这边引。
刚才放冷箭的两人互相往对方的方向递了个眼神,示意彼此——看吧,你想抢人头,结果那金甲将军经不住吓,这下可不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了。
人压根儿没想把魏计文往卫含章嘴里喂。
钟乐正看着卫含章给他递了一个藏好的眼神便收了弓箭,抽出腰刀,敛气屏息站在了室内正中光影交错处。
那把不知道餐饮了多少鲜血的军刀体长而窄,锋锐而韧,光可鉴人,破甲斩马不在话下。可惜没有个传世的名字,不然说不定也能上一上名刀榜。
钟乐正对于大帅的战术不太理解,毕竟按照大帅的武艺来一个天降飞刃什么的,多霸气啊。现在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要硬刚的架势,虽然他完全相信卫含章对付这群人不在话下,但是,这么草率的吗?
魏计文的亲卫积累了先前的经验教训,进屋先猛一推折门,企图限制门后躲藏之人的活动空间,他的同伴同时向高处望去。
并且进屋之前就准备好袖箭,只待见着人影就立刻射杀。
只可惜这一场他们积累的经验不仅没帮上忙,还使得他们有了两三秒多余的动作,于是两人腕上的袖箭还没有射出,刀刃的白光就已经递到眼前,而此时,人已进到屋内,再转身要退,身后却是堵墙。
钟乐正在暗处全神贯注,希望借由此大开番眼界,回家后讲给他姐姐和乡里乡邻的,不妨是桩值得吹嘘的美事。但他真没看清卫含章的刀是如何拿人首级的,只一晃眼,那两人连声音都未发出,就倒在了卫含章怀里。
卫含章卸下那两人手臂上佩的袖箭,递了套给钟乐正,随即动作轻柔的将二人搁到在一边的椅上,又重新持刀站在原处。
“诶,里面什么情况?”魏计文的身边剩下的人在门外问道。
“哦,没人。”
问话与对答俱是吴地口音,回话语调舒缓,甚至还带有温和笑意。
钟乐正听不明白吴人问了什么,卫含章又回答了什么,但他看清楚了,进来之人步入他的前两个同伴的后尘时还带着诧异的目光。
那人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和他战友几乎不差的音腔,但开门迎接自己的却是只恶鬼。
他们如何知道卫侯南下吴地多次,早就有了腔纯正的吴音。
钟乐正站在暗影里,卫含章站在光下,两人都想要吴兵的命,俱身沾鲜血,肩扛人命。但,凡让人一看,都会觉得不论是钟乐正还是进来的吴人都尚属于人的范畴,卫含章却像一个鬼。
分明那人前一夜还宁愿浪费睡觉的时间来给他手下的钟小朋友找糖,但是现在他却半点人气也无,提刀砍人一气呵成,手上动作利落,眉宇间神色不动。
比他手上的寒铁还要冷。
魏计文知道里面的情况不对了,按理说他该去查看情况,但这种宛如怪兽吞人连个嗝都不打般的寂静,很容易从人的灵魂上压下恐惧,更何况,卫含章早就在他的心里埋下过恐惧的种子。
魏计文心中的异样感急剧飙升,他大概知道里面那人的首级就是吴军上下梦寐以求的那个。但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太好了有赏钱拿,或是升官进爵有望,要么就是此战就要大有转机了,而首先的反应是他现在带的人不够,他切切实实想抱王俱全的大腿,让人来救他的命。
不过想逃已然来不及,从窗口飞出的袖箭,瞬息带走魏计文身边的近卫。
随后一个人影从门内踱步而出,还用那吴地软侬之语同魏计文问好,“魏将军好啊。”
魏计文没应声,握紧了手中的军刀,就向卫含章砍去。
魏计文作为吴军的先锋,武艺当然冠绝,几乎在两人交手的瞬间他就知道了卫含章这人现在也就是看着厉害,实际上怕是到了强弩之末。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的恐惧与阴霾便尽数散去。
“卫大帅,您还在强撑什么呢?”魏计文脸上的神情略松,也冲卫含章笑道。
被他点破的一瞬间,卫含章左肩上被他忽视已久的疼痛骤然发作。
当躯体发现用以示警的疼痛被彻底忽略时,它会进一步选择更强硬的措施,比如罢工。
卫含章虽右手持刀,但“武”之一字,无论是单兵斗狠还是两国交战,无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还讲求什么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兵书上才说“胜可知,而不可为。”
卫大帅过于嚣张狂妄,显然已经将世上之善战者最极致的状态是敌无有胜我,而非我必胜敌这一亘古宗旨抛之脑后,那他马失前蹄不过迟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