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2/2)
“你老师也是一样的心思。”
“老师身体还康健吗?”卫含章回身后恳切发问。
“人老了,身体也就是那样。一点心思,也就盼着家国康宁和后辈子弟平安顺遂。”
所以,含章啊,你可莫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卫含章笑笑,“许久没回京了,改日必登门叨扰大相公和老师。还请二老善自珍重,无复挂念晚辈。”
我知道啊,也很想留在京城尽孝。但就像您所说,家国安宁后才有子弟平安。所以,善自珍重,勿以为念。
两人语调舒缓,闲话家常般到了宫门口。
卫含章立身定住,给这位前辈行了一礼,“大相公,卫某就不送了。”
叶衍华也向他回了一礼,然后看着那翠竹般的青年人转身背道向宫门深处而去。
又绕过几个檐角,卫含章耳廓里的神经一动,他笑了下。
回廊里转出另外一个大相公。
“哥。”
“想跟我说什么?”
宁怀沙跟他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第一,阿芙蓉食之有瘾,或甚于五石散等物。我会在上京城仔细搜寻察看,严防此物散至民间。亦望您善自珍重,多加留意。第二,我问过李愚了,他老实承认最多只有三成的把握胜利。侯爷不用管别的谁,朝堂之事,我会想办法,您今夜安心休息。最迟后日调兵令会下来,一如侯爷所愿。第三,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我就不耽误哥的时间了。”
宁怀沙把一瓶参片放进卫含章手里之后,便行礼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仿佛他把话公事公办、分条缕析之后,就能将他那呼之欲出的心思,遮掩过去。
宁大相公送的消息分量十足,参片之前尝过效用极好。
但留的时间却相当短,不及卫含章道谢或是客气。
所以卫含章想提醒他,揍过人之后,痕迹得搽干净的话都还没说出口,那人就已经在几步之外了。
未免宁大相公被人瞅见衣服后背还有灰尘和鞋印,卫含章上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臂,然后拍去了他身上沾染的痕迹,“第四,君子动口不动手。打人是不对的,但赢了就好。大相公也多顾念自身,勿久立危墙之下。去吧。”
宁怀沙面露苦色,“哥,你一拦我,我如何还走得动路?”
“少胡说八道,你不走我走了。”
卫含章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结果宁怀沙还真就像脚底长根似的不动了,大将军懒得骄纵于他,遂自己转身离开。
宁怀沙既与人动过手,还带来这番消息,卫含章知道李愚这番是见不到了。
但他瞅见从灌丛石硌中钻出来的俞寒和周浵时,不禁怀疑要不要还是放一把手,送这两家伙去见见吴军吧。
看起来也不比李愚聪明多少。
顶着卫含章嫌弃的眼神,俞寒只得解释,“宫中巡逻密集,我们两总得躲躲吧?”
“好了,赶紧说。不然等一会押后这么多时间出宫不好交代。”
“东南军情探到了,的确不容乐观。吴国拜了武安大将王俱全为帅,又有国师黎旌督军。东南报的二十万兵马,只多不少。”
卫含章按着手上的腕骨,“好,我知道了。即刻给周浵去信,让他先令骑兵和飞鹰营的人,择捷径去东南,不,走官道回援京师。”
俞寒点头。
“没事,朝廷的调兵令晚不了多久。”
旁边的孟峥才舒缓下一口气。
然后他又说出不经大脑思考的话,“侯爷,您这,陛下是什么意思?”
卫含章突然想把宁怀沙给拽回来,他相信宁怀沙就是发高烧脑子烧成浆糊了,也不会在皇宫这种地方,跟他讲这样的话。
孟峥这玩意儿的脑仁被东北的冰雪给冻住了,还是被熊瞎子给拍散了?
“孟大将军好本事,这是想把我们三一锅端了?”卫含章毫不客气地踩向他的脚面。
“疼疼疼。侯爷我错了。”
孟峥那家伙一副想把脚抽出来,又不敢抽的倒霉样子。
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爽,但也容易让人快速地失去兴趣,卫含章不欲跟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讨论计较,但是这家伙既然到了上京城,也不能由着他在东北那样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犯了事,便该受责罚。陛下已然很留情面了,你知道的吧,孟峥。”
卫含章这话的重头不是在为昭定帝解释,而是在点他。
卫侯犯了事,都不可能说直接过去就算。那换作他,可不会有谁给自己留情面。
孟峥醍醐灌顶,点头如捣蒜。
这上京城的风似乎都是滞重的,他已经极力压抑自己了,结果说的话,在别人眼中仍算大逆不道。
不及东北雪穿林梢的爽朗。
呸,那鬼地方,冬日是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