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共逐鹿(1/2)
曾许共逐鹿
五年前昭定帝确实与卫含章君臣得宜、相交莫逆,宁怀沙再嫉妒不甘也不会插手。
但是时光一晃而过,一个不知在泥潭里滚过了多少圈,一个还端坐在明明高堂上。怕是难以再心意相通,谁知道会不会走到兄弟阋墙、白首如新的地步呢?
只是当年卫大将军的脾气是真的不好啊。
在宁怀沙阻拦他去截旨,不要管自作孽不可活的帝后时,他就黑了脸。在知道自己献策给昭定帝杀王盛才等人以保全他的声名时,那人才意识到自己的狠毒与野心,不由分说地勒令他滚出侯府,断了兄弟之义,说管不了他了。
宁怀沙至今犹记得那时卫含章看他的眼神,那人压了眉宇,眼珠反着宫灯的冷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哥,子不语父过,臣不彰君恶。陛下同皇后娘娘是君上,您是臣子,他们之间的事与您何干?况且,您今日去了,不是让陛下难做吗?”
宁怀沙知道这话刺耳难听,又是在挑战卫含章的底线,但是纵使他这个异世孤魂也知道君威不可犯。
卫含章在昭定帝那儿是有几分不同常人的情分,但是,那几分宽纵到底分量如何,能坚持多久,没有人知道。而宁怀沙做不到睁眼看着他去挑战皇帝的底线。
卫含章看了他一眼,摸了刀转身就走了。
而当时没有功夫在身的宁怀沙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抓不住。
宁怀沙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天赋,这时仍能考虑到效益最大化。
在继安抚了刘节、王德后,宁怀沙进太和正殿向昭定帝告发了卫含章的此行。以相当丑陋的姿态宣示自己爱重权势甚于对卫含章的感激与情谊,以卫含章的信任作令状,向昭定帝投诚。
卫含章此一去,一定会被人发现,那不如由他捅到昭定帝面前。这样,他或许会有个扶摇直上的机会。
而他迫切需要这样的机会。
早先在宴席散去时,他就特意让刘、王二人避开今夜值守。又去蛊惑王盛才,说今夜昭定帝虽看着心情不甚愉快,但卫侯一向讨陛下喜欢,今夜又留宿偏殿,肯定会将陛下哄好,若他当值,必定也有一份功劳。
那三人俱不知为何宁怀沙会示好于自己,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拦截圣旨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更何况卫含章此行无谋划无遮掩,败露是迟早的事。一个大好前途,且体会过世态炎凉的状元郎该如何抉择,无须多量。
见宁怀沙入殿,左湖就知道这是个相当聪明的人,自己所料不差。
闻其所言,昭定帝摔了茶盏,怒不可遏,言宁怀沙这只喂不熟的白眼狼,罔顾卫含章对他那么好。
昭定帝在发着火,跪在下首的宁怀沙却知道自己赌对了。
拦截圣旨,挑衅君威,是罪无可恕,但昭定帝不能同时废后和诛杀卫侯。朝野的动荡,他承受不起,这结果他本人也不会想要。
这时得有人给他台阶,要是能将这事彻底抹去或是掩盖起来更是再好不过。
但是尽管皇权在手,亦有天下悠悠众口。昭定帝不是个昏君,不可能不在乎君王的威严,有一些面目,不方便示于人前。这时,小人比君子更得用。
宁怀沙乐得做这个小人。
他开口说出杀王盛才等人以保卫侯时,一个头脑清醒的君王会为难地答应。
他再说为警示卫侯,可让其行刑时,一个心智正常的君王同样会让他适可而止。
何况是昭定帝和卫含章呢?
因此,宁怀沙只思量到自己这个小人的嘴脸越是彻底,昭定帝日后用起他来就越是顺手。
生命有无轻重之分,没有人知道。但当你非执剑之人时,最好还是安分守己一点,毕竟谁知道你在侩子手心中是无价之宝还是废铜一堆?更不必言,你的无价之宝,在刽子手心中是什么玩意儿。
他再次见到卫含章时,那人披发跣足,双目无神,形如游尸。
当然,这次不是玩笑撒泼了。
是真正的脱簪请罪。
估计卫含章也想不到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神奇,一件事他一天可做两次,但心境已然翻天覆地。
“你建议,让我去杀了王盛才等人来茍活?”
卫含章略歪了头看向他。
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比先前怒声呵斥他时,更令人心寒胆战。
宁怀沙没想到昭定帝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但是那一步既然迈出去了,就无所谓左湖拿此来算计,断了他的回头路,“是我。”
更何况他无从辩驳。
卫含章撇过了头,兀自拿丝巾来搽脸上沾染了的血迹。
“哥,他真让你做了?”
宁怀沙慌了,他口不择言,顾不得尊卑称呼。既忘了避讳昭定帝,也忘了一直对卫含章唤的“您”。
卫含章这人连知道皇帝要废弃糟糠之妻,都敢拦阻,若真当如此,那就是在要卫含章的命了。
他的大将军怎么能背负上算是无辜之人的白骨?
“没有,陛下让我监刑。”
昭定帝可能到底有顾念,没做到最狠的那一步,但生死既定,无可更改,卫含章拿不拿刀差别不大。不过,嫖姚侯既然活了下来,那几条人命就该他去扛。
卫含章说完这句话便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用手捂住了脸,站立不住,蜷在了柱边。
卫侯不惧怕生命消散,魂魄寂灭,但代他受罪而添无辜白骨,会压弯他的脊梁。
宁怀沙知道自己到底还是高估了卫含章在昭定帝心中的分量,或者说昭定帝对卫侯真正的了解程度。
但他也该明白,在命运的棋盘上,选择去赌时,就没有必胜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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