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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难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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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难过

苏隐竹也没想到自己会同一个小女孩建立如此深厚的友谊。

按照原计划,苏隐竹复查结束有一场为期一周的北欧之旅,他的病并不需要时刻在医院度日。但在他将男子的画作交给艾莎的时候,小姑娘睁着大眼睛难过地问他,哥哥你要走了吗?苏隐竹最后取消了旅程,答应陪艾莎做完最近一次的检查。

他从艾莎的母亲口中得知了艾莎的病情,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因为女儿的病,一夜间长出了白发。

自艾莎确诊至今,她既要忙于工作又要照顾艾莎,每天公司医院两头跑。巨大的压力如刻刀般划深了女人脸上的皱纹,她眼窝深陷,整个人带着不符合年纪的衰老和疲惫。

“存活期最多还有两年,但我不想放弃,”女人的嗓音沙哑,语气却足够坚定,“我的艾莎还那么小,她一定能等到药。”

“谢谢你能过来陪陪她,她很喜欢你...”女人下意识用手背去擦脸,却发现早已没泪可流,“但拜托你,千万不要告诉艾莎这些事,她还不知道,她还等着和妈妈一起回家过她的九岁生日......”

那天,他们的对话以女人崩溃的抽泣声告终。

......

女人不知道,母女俩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早已被这个聪明的女孩看破。

艾莎做腰穿和肌电图的下午,只想让苏隐竹一个人陪她去,而艾莎的母亲没再坚持寸步不离。

做检查的路上,艾莎跟苏隐竹说了原因,她说,妈妈陪我做检查总会哭,但我相信哥哥不会。我不想看到妈妈难过的样子,所以跟哥哥一起去。

苏隐竹轻轻捏了捏艾莎的手。

他知道这两项检查有多疼,预先做好了安慰小女孩的准备,但艾莎咬着牙知道检查结束都一声不吭。

苏隐竹用纸巾仔细擦拭艾莎脸上的眼泪和汗珠时,艾莎有气无力地想做出鬼脸,却被苏隐竹轻轻吐出的三个字打回了八岁小孩的原形。

——辛苦啦。

他说。

艾莎嘴角瘪了下去,环住对方的脖子小声地哭起来。

——妈妈就在走廊,不能让妈妈听见。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断了线的风筝。

——我在,艾莎,哥哥在呢。

......

趁妈妈上班的时候,艾莎决心向苏隐竹吐露这个秘密。

“我知道自己可能好不了了,所以我要把看到的、听到的东西都写下来,给妈妈留作纪念。”此刻,苏隐竹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她苍白的脸上闪现出恐惧,那种紧缩成忧伤与绝望的恐惧。

“艾莎,哥哥和妈妈都会陪着你的,你之前说想去...”

“哥哥。”

“怎么了?”

“你会比我活得更久,对吗?”

一阵冷战漫过苏隐竹的身体。他无言以对。会吗?我也不知道。

艾莎以纯粹的目光压倒了他。

小姑娘将苏隐竹不说话的行为单纯地理解成怕她难过,所以露出灿烂的笑,那样的笑容让苏隐竹想起夏雨过后洒在海岩上的阳光:“哥哥,我不难过,我很高兴你能活得更久。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永远健健康康的,我也会保佑你和妈妈的!”

苏隐竹在艾莎面前掉了眼泪。

艾莎没忍住,也跟着哭了。

......

苏隐竹走了。

离开那天他和艾莎拉钩,承诺等窗外的叶子变红的时候,他会回来看她。所以艾莎每天都坚持画画,画妈妈、画护士姐姐、画窗外的蓝天和枫叶,画她做的每一个梦。

床头的画纸越叠越厚,承载着小女孩的欢乐与忧愁。

两人分别数日再度相见的那天,艾莎正坐在床上画画。苏隐竹给艾莎带了很多礼物,有照片、零食、新颜料。最让艾莎惊喜的是那架电子琴。

小女孩激动地扑到苏隐竹身上,时间的流逝仿佛只能从窗外渐红的枫叶窥见一点痕迹。

久别重逢的喜悦盖过了一切,以至于他没发现她的左手已经动不了了,当初躺在这间房间里浑身插满管子的男孩早就不见了。

......

艾莎很喜欢那架电子琴,爱不释手。可她常常遗憾只能学单手。苏隐竹笑着说自己做她的左手。但很快,艾莎的病情超出所有人预期,她的右手也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僵硬。

“哥哥,我告诉妈妈自己在写日记,她一开始很高兴,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写的,写了什么有趣的事,我说其实我写的东西也没什么新奇的,”艾莎把右手从钢琴上拿下来,“只是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能留给妈妈做个纪念。”

“妈妈看上去又生气又难过,她说我不能现在就写遗书,求我不要丢下她,”艾莎垂着眼,“哥哥,遗书是什么啊?”

“遗书就是即将...即将离开的人留给其他人的东西。”

“那是很好的东西吗?”

“是,艾莎。遗书是人们留给世界最后的礼物,我想,那是很珍贵的东西。”

艾莎摇头晃脑地笑起来:“那妈妈就是我留给世界最美的遗书,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艾莎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苏隐竹安静地听。

“希望妈妈在我离开以后能跟叔叔在一起,叔叔很爱妈妈,但妈妈说只要我一个就够了。可我陪不了妈妈太久了,希望叔叔能替我继续爱妈妈。”

“等我死后,我想把妈妈的人生还给她自己。”

话音刚落,没有人注意到病房的门被推开又无声合上。

“我在世界上最喜欢的人是妈妈,第三喜欢的人是叔叔...”艾莎右手手指吃力地伸直。

苏隐竹不明白为何中间差了一位,好奇问道:“那第二呢?”

小女孩脸上透着古灵精怪的表情,她猜想他会这样问,或者是正等着他这样问。艾莎朝苏隐竹眨眼,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凑上前迅速亲吻了他的脸颊——

“是你呀!”

......

此后的日子,苏隐竹同母女俩保持联系,先后又回来看了艾莎两次,但情况始终在恶化。

苏隐竹最后一次见到艾莎时她已经不再喜欢画画,但还仍然坚持写日记,只是这需要耗费她越来越多的精力和时间。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暗哑,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喘气,常常没说几句话就感到困倦。

一次,在艾莎勉强提起精神的上午,苏隐竹给她听了《春和景明》,那首献给他的年轻爱人的曲目。艾莎的眼睛泛着光亮,尽管声音已经变得含糊不清,她还是坚持对苏隐竹笑。

“好想见见她。肯定是跟你一样棒的人!”话音未落,艾莎的眼皮再次强迫主人陷入更长时间的昏睡。

苏隐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涩声道:“我也很想见见他。”

很快,艾莎的呼吸声逐渐平缓,苏隐竹松开她的手,动作轻柔地抚平艾莎微微拧起的眉头,声音飘进她的梦里。

“所以要好起来呀,艾莎,再坚持一下吧,”苏隐竹说,“我想带你去见他,他一定跟我一样喜欢你。”

......

第二年开春。

苏隐竹联系不上艾莎的妈妈已有数天。这不是好兆头。他想。

失魂落魄的母亲亲口将噩耗告知他那天,也是苏隐竹发现自己右手的小拇指也动不了了的那天。

艾莎不在了。

她走的那天,阳光很好。

艾莎清醒了半晌,竭力想再说句话,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最后看了一眼妈妈,噙着泪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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