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9、90章（1/2）

第88、89、90章

沈清然同意让桃源村的村民们都免费来他的宅子里打水, 村民们对他都很感激。

特别是随着旱情越来越严重，县城里的水也越来越贵，从一桶水一文钱，到后来的一桶水两文钱, 三文钱, 甚至是五文钱。

沈清然良心未泯, 不愿意趁着天灾发国难财, 但这世上多的是没有底线的黑心无良奸商。

虽然沈清然曾经骂过陆文竹，说他给商品定价太高, 是妥妥的黑心商人。

现在看来, 陆文竹哪儿算得上黑心商人，最起码, 陆文竹坑的都是那些不差钱的达官显贵们，不会把手伸到穷苦百姓的身上。

真正的无良奸商，是这些趁着旱情严重，哄擡粮食价格，将一桶水卖出五文钱的高价, 明知道百姓们家里穷得叮当响, 还要“鹭鸶腿上劈精肉, 蚊子腹内刳脂油”的人。

沈清然自认没有这么丧心病狂，这个钱，他真的挣不了，感觉他若是挣了这个钱, 以后说不定就会遭天谴。

老村长很懂人情世故, 深知沈小公子愿意让桃源村的村民们免费打水, 是情分，他们得了好处, 应该心怀感激，而不是理所当然，认为沈小公子就应该这么做，甚至是得寸进尺，认为沈小公子应该付出更多。

为了避免“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在桃源村发生，寒了沈小公子的心，老村长还特意抽了一个时间，将桃源村的族老们都叫了过来，大家聚在一起，达成了最基本的共识。

沈小公子带着他们村的巨大多数村民一起发家致富，遇上旱灾，又不求回报，同意村民们去他家里免费打水，如此大的恩德，说是他们桃源村的大恩人也不为过。

桃源村不养忘恩负义之徒，以后，若是有谁再对沈小公子说三道四，一律按照族规处置。

名字除族，甚至是赶出桃源村。

老村长丑话说在前头，其他的几位族老，也都赞同老村长的做法。

有了老村长的严词警告，再加上桃源村的绝大多数村民都本性纯良，知道沈清然愿意让他们去他家里免费打水，感激都还来不及，哪儿还会觉得理所当然。

包括老村长在内，桃源村的绝大多数村民都知道沈清然懒散，有睡懒觉的习惯。

为了不打扰到沈清然的休息，村民们来沈清然家里打水，都会统一选在未时到酉时这个时间段。

时间是老村长定下的，还派了自己的大儿子过来监督。

每天的这个时间段，村民们就会一家老小齐上阵，来沈清然这里排队打水。

人虽然多，但大家都很自觉地维持排队秩序，就算是说话，也会刻意压低声音，生怕声音太大，吵到了沈小公子。

说来也是有趣，赵毅还没有从军入伍时，沈清然这么懒散，每天睡懒觉，村民们虽然羡慕赵毅疼夫郎，但是背地里，也没少腹诽，甚至是编排沈清然是个懒夫郎。

但现在，村民们也不知道是习惯了沈清然这么懒散，还是出于对沈清然的感激，哪怕沈清然还是天天睡懒觉，村民们也不编排他太懒了，反而主动给沈清然找理由，说沈清然的身子不好，每天多睡一会儿也是正常的，睡得香，身体才会更好。

甚至，来打水的时候，村民们还会给沈清然送上一些小礼物。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颗自家母鸡下的蛋，一把自家后院种的小青菜，或是一小碟自家腌制的咸菜……

大灾之年，家家户户都不容易。

桃源村的村民们虽然日子比往年过得更好一些，但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送给沈清然的鸡蛋，个头都不大，小青菜也焉不拉几，并不青葱翠绿，咸菜的味道也平平无奇，和沈清然吃过的山珍海味根本没法比。

但不管是这些个头不大的鸡蛋，还是品相和味道都平平无奇的小青菜、小咸菜，都是桃源村的村民们眼下能拿得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好东西，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为了向沈清然表达感谢，才会特意拿过来，送给沈清然。

礼轻情意重。

沈清然没有嫌弃这些东西上不得台面，向村民们道谢后，全都收下了。

就连桃笙都忍不住感慨。

“我本来还以为，少爷同意让村民们来咱们家里免费打水后，家里肯定会整天都闹哄哄的，谁知道，桃源村的村民们这么知礼懂礼，每天都只在固定的时间来排队打水不说，还能自觉地维持秩序，不吵不闹，不争不抢。”

仅这一点，就比好多地方的人强上不少。

如果仅仅是大人这么守规矩就算了，就连几岁的小童来打水，都知道乖乖排队，这就不得不让桃笙刮目相看了。

听了桃笙的话，陶夕没忍住笑了。

“还是得感谢邢先生，把孩子们都教得很好。”

其实，如果仅仅是喝水和洗漱用水，村子里的每户人家每天派一个人过来打水就足够了，之所以一家老小齐上阵，也是为了多打一些水，挑去地里，灌溉地里的庄稼。

庄户人家靠天吃饭，老天爷不开恩，一连好几个月都不下雨，眼瞅着地里的禾苗就要枯死了，大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想办法多给地里的禾苗浇点水，能救活多少就救活多少，就算救活之后，粮食大大减产也没法，总比颗粒无收好。

灾情严重，大人们整天愁眉不展，孩子们脸上的笑容也少了许多。

沈清然也去找过邢宽，这个桃源村唯一的读书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邢宽苦笑连连，事到如今，他才更深刻地领会到什么是“百无一用是书生”，面对这么严重的旱灾，他也确实无能为力。

“灾情这么严重，朝廷都不派人过来赈灾吗？”

还是说，朝廷里的那群达官贵人们，根本就不在乎底层百姓们的死活。

邢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天下大旱，朝廷就是想要赈灾，估计也根本顾不过来。”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啊？”

放任百姓们自生自灭，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桃源村的情况还算好的，但是据沈清然所知，因为灾情严重，很多地方，已经有人活生生地渴死，饿死了。

更别说，还有无良奸商囤积居奇，哄擡粮食价格，非要把日子已经快过不下去的穷苦百姓们往死路上逼。

“就在不久前，我才收到了关系不错的同窗托人寄来的信，说他们那里的旱灾也很严重，还问我这里的情况如何，说是想带着家眷们，来我们桃源村避难。”

真是风水轮流转。

想当初，得知邢宽带着老母和妻儿们，搬去桃源村住，不知道多少人笑话他被猪油蒙了心，放着好好的县城不住，搬去一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穷乡避壤，估计住不了多久，邢宽就会后悔，然后灰溜溜地搬走。

但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

带着老母和妻儿们搬去桃源村后，邢宽不仅没有后悔，反而一家人在桃源村住得越来越自在，反倒是那些曾经暗中嘲笑邢宽被猪油蒙了心的人，开始佩服邢宽的先见之明。

邢宽一家现在的日子，可比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好过多了，至少不用发愁喝水的问题。

“如今的粮食价格，称得上是一天一个价，朝廷若是再不下狠手整治这些哄擡粮价的无良奸商，天下大乱，怕是不远了……”

“沈郎君慎言。”

沈清然不怕犯忌讳，什么都敢说，邢宽却没这么大的胆子，甚至，有些话，沈清然敢说，他都不敢听。

“想来，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

话才刚起了一个头，邢宽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当今天子和满朝衮衮诸公是什么德行，邢宽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这种粉饰太平的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沈清然和邢宽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邢宽这性子，说好听一点，叫谨小慎微，为人处世，不敢有一丝一毫地行差踏错，说难听一点，就是胆小怕事。

单论胆气，邢宽不仅比不上赵毅，甚至，都不如陆文竹。

沈清然没有为难邢宽，和他简单地聊了几句，就溜达着回家了。

就在家门口，沈清然遇见了一个面生的老爷子。

老人家个子不高，瘦瘦巴巴的，赤着脚，穿得也很破旧，身边，还跟着两个同样赤着脚，身高不到一米的干瘦小孩儿。

看起来，像是爷爷带着两个孙子。

沈清然没有见过这爷孙三人，猜测他们并不是桃源村的村民，不过，看他们的手上都提着一个空木桶，沈清然猜测，他们应该是来打水的。

沈清然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对老人和小孩儿，却能多出几分耐心。

见状，沈清然轻轻笑了笑，开口询问道：“老人家，你们也是来打水的吗？”

老人家点了点头，告诉沈清然。

“听说桃源村有一位沈郎君，他家里的井还能出水，我们想来买一些水。”

一边说，老人家还一边拿出了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递给沈清然。

“您就是沈郎君吧？”

果然如传闻中描述的一样，长得特别好看。

老人家淳朴地笑了，有些腼腆，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祈求道：“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让我们这些外村人也来您这里打水，我们可以出钱。”

桃源村的村民们可以免费来沈郎君这里打水，老人家不是不羡慕，但羡慕也没用，谁让他们不是桃源村的村民呢，沈郎君愿意让他们这些外村人也来打水就很不错了，出点钱也没关系。

生怕沈清然拒绝，老人家还特别坚持地想要把手里的几个铜板塞给沈清然。

看着老人家淳朴的脸和那双粗糙的手，沈清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人家，钱您自己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老人家一听，还以为沈清然不同意他们来打水，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沈郎君您行行好……”

不等老人家把话说话，沈清然就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耐心解释道：“老人家，您先别急，我不收您的钱，您也可以和桃源村的村民一样，来我这里免费打水。”

“真的吗？”

老人家满脸激动，眼眶都红了，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跟我来吧。”

沈清然没有过多解释，带着爷孙三人，一起进了屋。

“桃笙！”

把桃笙叫过来后，沈清然悄悄告诉桃笙，让他去拿了一些糕点和糖果过来，分给俩个小孩子，而他自己，则亲自领着老爷子，去井里打水。

老爷子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太紧张，看上去特别拘谨。

沈清然只能找话题和老爷子闲聊，试图缓解老人家的紧张情绪。

通过交流，沈清然这才知道，老人家姓李，别人都叫他李老头，住的地方离桃源村很远，光是走过来，就花了他们三个多时辰。

之前，李老头一直都是在县城的某户人家那里买水，一文钱一桶，虽然贵，但人活着，不能不喝水，再贵也必须买。

没多久，李老头之前辛辛苦苦存下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随着粮食的价格越来越高，卖水的那户人家，也坐地起价，从一文钱一桶水，涨到了三文钱一桶。

又要买粮食，又要买水，很快，李老头的棺材本都被掏了个干干净净。

刚才拿给沈清然的几文钱，是李老头身上仅剩的财产。

可即便是棺材本都被掏干净了，那些趁火打劫，售卖高价水的无良奸商也还不满意。

今天，李老头又去买水，到了地方，才发现水价又涨了，直接涨到了五文钱一桶。

李老头身上的铜板，全部加在一起，都买不了一桶水。

就在李老头满心绝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偶然听到别人说起了沈清然家里的井还能出水的事，这才不辞辛苦，大老远地赶到了桃源村。

李老头并不确定沈清然会不会卖水给他，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抱着不论结果如何都要试一试的心态，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李老头以为他们爷孙三人要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峰回路转。

“多谢沈郎君，多谢沈郎君……”

打了水，李老头一个劲儿地向沈清然道谢，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就在李老头向沈清然道谢的时候，桃笙带着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抓着糖果的两个小家伙过来了。

“爷爷你看，桃笙哥哥给我们的糕点和糖果。”

“糕点又香又软，糖果也特别特别甜，爷爷你快吃。”

两个小家伙明显也馋得不行，但得了好东西，还是第一时间想着拿来孝敬他们的爷爷。

看得出来，爷孙三人的感情很好。

“谁让你们拿沈郎君的东西的？”

李老头很不好意思，他们来打水，沈郎君不肯收他们的钱就算了，还拿出糕点和糖果这么好的东西来招待他的孙子，这怎么行？

俩个小家伙被爷爷骂了，眼眶马上就红了，神情也很沮丧，既委屈，又有些手足无措。

“老人家消消气，是我让桃笙给他们的，一点糕点和糖果，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孩子们甜甜嘴，您别嫌弃就行。”

“沈郎君说的什么话？您不嫌我们爷孙三人不请自来，当了恶客，不仅同意我们打水，还拿出了糕点和糖果，招待我的两个孙子，我们爷孙三人，感激都来不及，哪儿会不识好歹，嫌弃这些糕点和糖果。”

糕点和糖果，即便是在旱灾之前，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更别说现在的灾情这么严重，粮食价格直接涨上了天。

大部分的穷苦百姓，每天连肚子都填不饱，哪儿还有多余的闲钱，买糖果和糕点吃，就为了解馋。

别说两个孙子馋，闻到这香香甜甜的味道，李老头都馋得不行。

“老人家，冒昧问一句，俩个孩子的爹娘呢？”

“孩子爹被征兵征走了，从此音讯全无，生死未卜。没几年，孩子娘也改嫁了。从此，俩个孩子就跟着我一起生活。”

他们爷孙三人，也算是相依为命。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本来沈清然还以为，两个孩子大的最多七八岁，小的也就五六岁。

谁知道，俩个孩子都已经满十岁了，只是因为生活条件太差，才会发育不良，看起来瘦瘦小小的。

沈清然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告诉李老头，只要他们不嫌麻烦，以后可以每天都来他这里打水。

当然，是免费的。

沈清然一个铜板都不会收。

李老头感激不尽，拉着两个孙子，就要给沈清然跪下。

沈清然自然不肯接受。

李老头这么大的年纪了，给他下跪磕头，他都怕折了自己的寿。

沈清然叫来了桃笙，一左一右地扶着李老头，不让他跪。

李老头没办法，只能让自己的两个孙子给沈清然磕头。

俩个小家伙也是实诚，爷爷让他们兄弟俩磕头，他们兄弟俩就磕头，连个犹豫都没有。

沈清然都看傻眼了，又赶紧去扶俩个小家伙，颇有些手忙脚乱。

桃笙见状，忍不住笑了，提醒李老头道：“老爷子，以后你们再过来打水，最好选择未时到酉时这个时间段，桃源村的村民们，也是这个时间过来排队打水。”

他们家少爷心地善良，看到灾情这么严重，愿意让村民们来家里免费打水，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打扰他们家少爷休息。

现在已经是戌时了，桃源村的村民们都打完了水回家了。

如果不是沈清然亲自把人领进了屋，桃笙是绝对不会让他们爷孙三人进屋，打扰沈清然休息的。

沈清然想说自己没关系，什么时候来打水都行。

但李老头却已经点头答应下来。

客随主便。

尊重沈郎君的生活习惯，本来就是应该。

送走李老头他们爷孙三人后，沈清然还皱着眉，若有所思。

“少爷……”

“桃笙，你去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去找一下村长。”

话音刚落，沈清然已经转过身，随时可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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