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 乐小县令 ◇(2/2)
“等我……”乐尧刚想劝她等自己一道。
念及胡大夫,又咽了回去。自己还没辞官,想走也走不了啊!
“万事小心。”到时再给她们派一队人随行护卫好了,南下这条路倒也不用太过担忧。
只是家中其他人同不同意,还是靠她自己去搞定了。
他得把上书致仕提上日程了。
一月后,京都城外。
又是小辈离开,这回轮到季芸抹泪了。
“娘,您别哭了,我把师傅送回信州,在安南县等你们回来。”
得知乐尧已经有了致仕念头,且付诸了行动,乐玉珠别提多开心了。
终于能好好休养了,到时候凭她的本事,无论如何也得把爹的身子骨养好。
这会见到娘亲红了眼眶,扭头默默擦眼泪,乐玉珠心头才涌起涩意。
“安安,你一定要小心些。”乐母嘱咐道。
“安安,一路上跟紧胡大夫。”乐父提醒道。
“嗯嗯,祖母、阿翁放心。爹娘放心。”乐玉珠挨个说着。
“胡大夫,路上小心慢行。”
虽然天气转冷,但一路南下,气候越发暖和,冬日里赶路也没那般煎熬了。乐尧拱手道。
“知道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扛得住,放心。”
胡虚止捋须自嘲了一句,随后放下了手,郑重地补了一句。
“多谢你们愿意让安安送我一程。”
他这一辈子无儿无女,临了收了个女徒弟,还愿意陪他回乡,或许还要给自己披麻戴孝。
这份大恩无以为报,万般滋味汇聚心头,组成了这一句话。
乐尧身子一怔。
胡大夫这话听着,总让人觉得不大踏实,他努力控制自己别往坏处想,故作轻松回以一笑。
“您客气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安安和您回老宅看看,理所应当。”
胡虚止背在身后的手轻轻颤动着,脸上难得扬起笑。
乐尧一家子的动静,早就被京都上下看在眼里了。
“上半年送乐家两位小郎君离开,下半年是乐家小娘子,来年不会是乐相自己吧?”
一人碎嘴打趣道。
没想到话一说出口,周遭闹哄哄的人群都安静下来,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他。
“那……那啥,我我……我胡说的。”
人都要被吓傻了。
男人不明白,自己只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大伙反应怎么这么大?
眼里没有杀意,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可却让他感觉到脖子凉飕飕的,好像下一刻众人就会冲上来揍他一般。
什么都顾不上想了,赶紧认怂报平安。
原先站在身侧的同伴,悄无声息地挪开步子,在这一刻又很自然地靠近。
“你太不够意思了!竟然弃我于不顾!”男人压低声音吼道。
诉说着自己的不满,以及宣泄心中的惶恐。
同伴耸了耸肩,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谁让你胡说八道,若是乐相真的离开京都,大家撕了你都有可能。”他也会是其中之一。
好不容易遇着这么个,为百姓谋福祉的重臣。
要是他早早离开了京都,真不敢想失去了现如今好日子的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从未得到,是苦。
得到又失去,是痛。
同伴笑着说出这句话,可目光却是冷的,男人:“……”
不是吧,一句玩笑而已,这么当真?
他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其他人撕不撕不知道,若是刚才那句话,被宋元意听到了,肯定是要动手的。
因为,乐尧真的上书请辞了。
见到乐尧呈递的折子,还以为他又有什么利国利民之策。
宋元意满怀期待地拿起,展开一看,眼前一黑。
乐相竟然说他要告老还乡!
“如果朕没记错,朝臣六十方致仕吧?”宋元意苦着脸喃喃自语。
可殿中落针可闻,何况在他身旁站着的侍从官。
见陛下扶额轻叹,好似伤神极了,他犹豫许久,才出言关切起来。
“陛下,您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要唤御医前来?”萧索细声询问。
宋元意重重呼了口气,摇头回:“不必,朕只是有些困扰,是否要允乐相致仕。”
乐尧身子不好,他已经从御医口中知晓了。
若是继续劳累,或许真得天人永隔
光是想想,就觉得哀恸。
宋元意从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日。
只是一个臣子罢了,有什么好不舍的?
可喉头苦意不能作假,清楚地证实:
他,是真的不舍。
萧索闻言,心头一震,乐相?致仕?
这两个词,怎么会串到一起?
乐相好像刚过而立之年不久吧,怎么就致仕了?
别的大臣恨不得干到干不动的那一日,给子孙后代荫蔽。
乐相一向勤勉,竟然跑得比谁都快,实在不可思议。
他张了好几回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看,连你都无言,朕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宋元意合上乐尧的奏折,把它放到一边,暂不理会。
等了好几日,没有得到官家的回复。
就连例行早朝后,派内侍拦住他到垂拱殿问话的事都免了。
乐尧无奈,又觉得好笑。
伴君如伴虎。
有时候还会是一只幼虎,挺有趣的。
年关将过,得知四国使臣启程来朝。
乐尧又递上了第二封请辞的折子。
宋元意本来和御史大夫纪念胜说着话,不小心翻到,脸色瞬间就难看了。
“陛下,您怎么了?可是朝中出什么事了?”
纪念胜关切问道。
宋元意没有说话,只是把乐尧的折子给了他。
年过六旬的纪公,第一眼就看到乐尧的名字,和宋元意最初那般保持着期待之心。
可看着上头字字句句恳切的致仕之言,他沉默了。
现在把龚盱、章郴、肖祥等人挖出来,还来得及吗?
要不是他们吃饱了撑的,派人行刺乐尧,怎么会引得旧疾复发。
原本年富力强的乐相,本该再为朝廷卖命二十载有余,竟然被迫致仕,可恨!实在可恨!
“唉,陛下,乐相这,实在太可惜了,除了致仕,就没有它法了吗?”
要不让太医署的人全天随行,一旦身子不适就能及时施救。
幸好乐尧不在,也听不到他的心声,不然真得给他磕头跪谢。
把人当牲口使,太过分了。
“卿有什么法子?”
宋元意被他问的一愣。
要是有办法,自己就不会逃避了。
但是,他想不到。
或许,眼前的两朝元老有主意呢?
于是,带着希翼的眼神,向御史大夫望了过来。
纪念胜缓缓垂头,突然也想致仕了。
“老臣,没有法子。”
空欢喜一场的宋元意:“……”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鉴于之前两次上书都被无视,乐尧只得在早朝上谏言了。
“陛下,臣身体抱恙,精力愈发不济,实在无力再为君分忧,愧担大任只得请辞,还望陛下恩准。”
说话断断续续,声音也没有以前那般洪亮。
大病一场之后,乐尧确实虚乏了很多。
今儿晨起束发,还看到了数缕白发萦绕其间。
不由感叹,自己真的老了。
龙椅上的男子垂头使劲眨眼,抑制住泛起的泪意。
他作为一国之君,绝不能失态!
下头的文武百官,根本没有人注意他,纷纷擡眼看向乐尧所在。
细心的人会发现,原本挺拔直立的脊背,已经弯了一分。
白发若隐若现,可鬓角斑白的痕迹无法遮掩,不知道是被病痛折磨,还是为大行朝呕心沥血劳累所致。
这一刻,无论是昔日政敌,还是新任臣子,都打心底里浮现愧意,生出敬意。
若是朝中再也见不到此人……
光是这般想着,就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涩意涌上心头。
没一会,半数老臣垂头,十指默默握紧,努力按捺住复杂难言的思绪。
“卿所愿,朕已明,但……”宋元意终究还是失态了,起身往偏殿而去,袍衫翻飞间落下一句:“容后再议。”
回到文德殿,侍从官萧索等人正欲近前,就听里头传来一句:“不准进来!”
萧索猛地擡头看去,被屏风隔断视线,心跳如雷,鼓声阵阵。
陛下,方才所言,竟然带着哭腔。
看来,乐相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重几分。
被丢在崇德殿的朝臣们,擡头看到空空的龙椅,又见擡脚离开的乐尧。
都没忍住说出心里话。
“乐相,下官以为,也不是非辞官不可,您可以在家养好身子先。”
“是啊,伤筋动骨一百天,身体抱恙一年半载许是就能痊愈了。”
“乐相,下官认识一医术高明的大夫,不日便把他请进京都为您诊治。”
“乐相,您能不致仕吗?”
“……”
乐尧耐心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平添诸多感慨。
“谢谢各位关心,本官心意已决。”本想再说一句往后朝中之事和官家,就请诸位多多上心了。
话到嘴边,顿觉多余。
自己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差点又把握不住分寸了。
看,年纪大了就是这点不好,容易感情用事。
没有以前那般理智了,刚才就险些把眼前同僚,当成家中小辈。
见劝不动,也说不通,只得放弃,让出道来。
乐尧四下颔首,越过众人,往殿外走去。
朝光沐浴其身,男子义无反顾前行,很快就消失在光亮之中。
仿佛预示着来日,乐尧也将彻底消失在大行京都朝堂之上。
作者有话说:
宋元意:真的要走吗?
乐尧:真。长江后浪推前浪,陛下莫怕。
ps. 明天正文完结。
预祝大家2023平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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