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七年（2/2）

季衍庭和沈舒怡，秦扬和陆忻，还有方麒景。

他最珍视的人，为他赔上了生命最好的七年。

病房内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林安泽立刻紧张地望过去，眼前的人更是身体比大脑先快一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季元嘉已经冲到了病床前。

方麒景许是在做噩梦，没有扎针的手臂在空气中无意识地挥舞，时不时撞在床板上。

他的嘴唇颜色看上去很不健康，因为干燥出现了许多细微的纹路，颜色也苍白得让人心惊，此刻隐藏在微弱地开合。季元嘉凑近了，才听到他唤的是自己的名字。

“元嘉……”

“我在。”

季元嘉捧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两个人十指紧扣。

“麒景，我在这。”他哽咽着回答，没收到任何回应。

梦境似乎冗长又恐惧，方麒景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只有被握住的手指在发抖。

下一秒，他听见方麒景说。

“别让他，知道……”

季元嘉终于承受不住，有眼泪顺着相连的手指下滑，湿润了彼此的掌心。

林安泽注射的药剂里有安眠的成分，方麒景挣扎了一会儿，许是药物发挥了作用，才逐渐脱离了梦魇，陷入到沉沉的睡眠里。

挂着输液瓶的手冰得让人害怕，季元嘉小心绕过针头，将自己的手掌朝上垫在方麒景的手指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输液管的滴答声。季元嘉像座雕像似的坐在床边，连多眨几次眼睛都害怕会把梦惊醒。

热度透过交叠的掌心传递过去，体温融在一起，他才终于有了几分实感。

方麒景就在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

不再只是记忆中的一个影像。

方麒景再度转醒时已接近傍晚，黄昏透过窗子照进来，将房间里外装饰成金黄色，所有的东西都被夕阳笼罩着，看起来朦朦胧胧的，满是不真实。

以至他睁开眼见到身边坐着的人时，怔愣了片刻，迷茫几秒才回过神。

“醒了？”季元嘉问他，声音沙哑至极。

方麒景这才蓦地想起在自己晕厥前发生了什么，仿佛当众揭开了隐藏多年的伤疤，他难堪地别过脸。

季元嘉被对方避之不及的表情刺痛，他神色带上仓皇，用了全部精力才维持住表面的镇定。只有抓在床边泛白的手指泄露了思绪。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又问，看起来紧张且不安。

方麒景此刻头痛欲裂，大脑好似变成了一堆锈铁。他试探着动了一下手指，企图找回半分清明。不过与想象中麻木冰凉的感觉不同，他的指尖竟然是温热的。

方麒景微微侧头，看见自己左手手背上贴着一截医用胶带，林安泽应该是在他昏睡时挂了输液瓶。手掌和小臂旁边各放着一个用毛巾裹好的水杯，他睡了几个小时，水杯的温度却仍旧刚刚好，发出舒适而恒定的热气，应该是被人时刻注意着及时更换了。

尤娜从来不知晓他四肢容易发凉，会做这件事情的只有一个人。

他这才又擡眼。

季元嘉的眼睛是红的。与早晨初遇时的疲惫相比，似乎多了一层悲伤在里面。

方麒景怀疑自己看错了。

季元嘉静默半晌，见他始终不语，挣扎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王成……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方麒景哑言。他幻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场景，或许是在很多年后，季元嘉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室，在R国某个恬静浪漫的度假小镇，对方携着自己温婉的爱妻，他像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假装夸张地走上前，送上一个故作惊喜的拥抱。

但是他没想到，现实竟然以一种最狼狈的姿态，毫无保留地剖开在所有人的面前，血淋淋的残忍。

见方麒景有要坐起来的意思，季元嘉慌忙站起身，扶住他的后背，将枕头竖起调整好靠放在床头。方麒景已经没了挣扎了力气，干脆任由对方动作。只是肩膀不小心触碰到彼此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瑟缩了半分。

不过幸好窘态没有再持续，林安泽适时推门进来，见他已经转醒，加急了脚步走上前，将方麒景仔细检查了一遍。

方麒景任由他摆布，此时却还想着尤娜的U盘，不忘提醒他。

“邮筒——”

“早拿出来了。”林安泽收回听诊器，没好气地朝他道。居然能为了个U盘把自己折腾到昏厥。

方麒景自知理亏，心虚地抿住嘴唇。

“暂时没什么大事，回家好好休息。”林安泽一字一句地叮嘱，“这几天先不要出门了。”他说完便起身，准备去隔壁屋子拿药。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方麒景实在不知该讲什么话，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季元嘉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脸上，总觉得像被一次性偷看了日记，文字里提到的主角还坐在自己的对面。他无意识地揉搓身下的床单，指尖被棉麻上细小的颗粒摩擦着，传来略带粗糙的触感，和他此刻的心境差不多。

方麒景原以为两个人会继续尴尬到林安泽回来，正打算干脆合上眼睛假寐，没想到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缓慢而犹豫，还有十足的小心翼翼。

“我还能……再跟你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