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在（2/2）

“我第一次见他笑，是有一天他在招手的时候，被一只小狗发现了，对着窗户摇了摇尾巴。”

方麒景在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林安泽的一名普通病患，不过只在治疗了几个月，病情才稍微有点起色的时候，人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他那个时候刚来到R国，联络簿上没有留固定住址，电话号码也打不通，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不过方麒景已经付清了之前的诊疗费，林安泽猜想对方或许是有自己的安排，他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精力再深究下去。

直到两个月后，他在首都著名的步行街，又重新碰到了那个身影。

林安泽那天下班早，把自己扔到酒吧放松了片刻，喝完最后一杯出来已是深夜，难得能无所顾忌地吹吹风，他索性也不叫车了，自己沿着路边往回走，当作散散酒气。

无人的街道被薄雾包裹，任何声音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比白日更快速地传到耳朵里。离得还有将近百米，他便注意到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对方的身子不算矮，但身形却瘦弱异常，一个人慢吞吞的走着。

原本以为是街头再普通不过的擦肩，没想到却撞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方麒景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行色更加匆忙，在离他不远的十字路口就要拐进去，显然在抗拒和他打照面这件事。

“等一下！”

林安泽出声喊道。

方麒景的脚步定住。

他加快走到对方面前：“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出于医生的职业病，林安泽心中隐隐有些不快，这个人的精神状态那么差，就连自主生活都是个问题，竟然还敢孤身一人在深夜走动，也太过冒险了。

方麒景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半天才小声说：“买东西。”

林安泽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购物袋，全是便利店贴了打折标签的减价品。有许多熟食或者生鲜白天卖不完，等到夜里就会以很低廉的价格促销处理掉。

“为什么不来诊所了。”林安泽的口吻不觉严肃了些。

对方抱着纸袋的手又紧了紧，嗫嚅道：“太贵……”

心理治疗的人工和药物费用都十分高昂，他当下还没有赚钱的能力，存款经不起这么耗。

林安泽拿出最表面的一盒牛奶，放在路灯下看了一眼。

后天到期。

像是被人窥到了难以启齿的秘密，方麒景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是带着仓皇地倒退了两步。

林安泽想起为他诊疗的这半年，方麒景一直独来独往。对方曾经和他说过，自己父母早逝，没什么其他热络的亲人。只是他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竟连个慰问的朋友都没有。

兴许是医者的本能，也或许是夜晚令人心软，他忽然产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这样吧，你以后每周三早上，诊所开门前一个小时过来，我给你做心理疏导。”他说完，又担心对方犹豫，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不收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当交个朋友。”林安泽说，“你还可以顺便教我中文，我的口语不是很流利。”

过了许久，他才看方麒景用几乎察觉不到的幅度点了下头：“好。”

林安泽在这里停止了讲述，他发现季元嘉弓着的后背颤抖得厉害，像是已经要承受不住。

“我一直借着聊天的名义对他进行适当的疏导。虽然后来也尝试过许多次，将他介绍给更好的医生，但方在治疗的过程中非常抵触，最后都只能被迫中断，又回到了我这里。尽管过程艰辛了许多，万幸的是他的身体也一天天在恢复。只是……”

只是一切都毁在了自己的手上。

季元嘉想起来那个总是穿着搞笑长颈鹿T恤的小树苗，为了亲眼见到所谓“百年难遇”的月全食，和付辰奕在阳台强撑着打瞌睡，冻得哆哆嗦嗦也不肯回房间。刚出道时候严控饮食，方麒景就和陆忻把生菜叶剪成圆形，中间夹了水果切块，一层一层地摞起当作蛋糕，用沙拉酱歪歪扭扭地在盘子上写“ACE大人生日快乐。”

季元嘉心头一颤。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已经投过窗户照了进来，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迷蒙的光亮里，看起来暖洋洋的，他的手心却全都是冷汗。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从脚底冒了出来，凉遍了全身。

这样的方麒景已经消失了，被他亲手杀死在了暗无天日的漫长时光中，因为看不见任何光亮，就连等待都变成了一件徒劳的事情，所以干脆也不再等。

方麒景已经不会再等他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病情都来自于搜索和知乎，不要在意不要考究作者真的啥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