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1/2）
番外2
立春时节，邹府开始纳收学子。距离上一次邹老先生开门授学，已有六年之久。六年前，邹老先生终于喜得一子，这六年间老先生闭门教子，不曾出府，也不曾收徒。
坊间传闻老先生之子虽年仅六岁，却饱读诗书，出口成章，如今已能做老先生的臂助。老先生如今年岁已高，这次也是最后一次开府收徒了。
各世家大族都在立春那天涌到邹府，等着教自己家的孩子拜邹老先生为师。
那日锦衣华服的大人到处都是，府上堆满了诸位大人们带来的礼品，不过邹老先生向来恪守师道传统，除拜师应有的束修之礼外，其他的礼品一概不收，但那年有一个例外，邹老先生收下了一块七扭八歪的小木雕。
到府上来的小孩儿大抵非富即贵，一人拜师，都有多位家眷陪同，只有一个双目通红的小孩儿不一样，他穿着厚重的棉袍，抱着快要跟他一般高的十条肉干，一个人在府上的角落蹲坐着，不时擦眼泪。
邹阔那时在府上前后院地跑着玩，发现了躲在门后的小孩儿，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轻声问他：“你是来拜爹为师的吗？怎么不进去？”
那小孩儿只是低着头擦眼泪，不肯擡头，也不说话，双手将怀里的肉干抱得紧紧的。
“你自己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邹阔问他。
那小孩儿不与他说话，抱着肉干起身就走，擦着眼泪往邹永元所在的正堂走去。
邹阔好奇，跟着那小孩儿往正堂走，看那小孩儿给他爹叩拜行礼，将怀里的肉干交给了他爹，他模糊地听到那小孩儿说他的名字叫贺黎。
他爹问他为什么哭，是不爱来读书吗，那小孩儿只是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难看的小木头，双手捧着给邹永元。
那名叫贺黎的小孩儿哽咽着说：“先生，我没有不想读书，我只是心里难过，先生不要生气，这是我来之前在家里刻的小人儿，送给先生。”
其后邹阔曾在他爹房中见过许多次那块难看的木头，他问他爹那到底是什么，他爹说是贺黎刻的捧着书本的读书郎，邹阔怎么也看不出来，心说刻得真难看。
邹老先生收弟子虽不设出身门槛，但要先经过测试，才能拜入门下。那日邹老先生只收了十个弟子，其中就有那个叫贺黎的。开始授书后，邹阔发现那个贺黎被他爹安排在了屋中最靠前的、离他爹的位置最近的一张桌子前。
邹阔坐在他爹身旁，也面对着那十个与他同龄的小孩儿。他常常偷看贺黎，觉得贺黎读书写字都很认真，长得也最好看，除了不愿意与他说话与他玩之外，没有缺点。
第一天上完课后，已是申时末刻，要等两刻钟才能吃晚饭，这两刻钟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府上孩子多，热闹得很。邹阔东奔西跑的，最后进了他爹的房间，去吃桌上碟子里的点心。
他爹性子温和，此时拄着下巴看着他，缓声问他：“打你来到爹爹身边，府上从不曾见过这么多孩子，你可觉得吵闹？”
邹阔嘴里塞着点心，摇了摇头，含糊道：“我觉得很好玩。”
邹永元兀自点了点头，道：“爹爹院中的书房不准旁的孩子进出，这是府上唯一清净的地方，是爹爹为你留下的，如果你觉得吵闹了，就到书房去。”
“嗯，嗯。”邹阔仰头喝茶水，伸着脖子将点心咽下，问他爹：“爹，我能把点心分给其他孩子吗？”
“当然，但晚饭前还是不要吃太多点心，否则晚饭就……”
邹永元话还没说完，邹阔已经揣着点心疯跑出去了，邹永元坐在屋中只是摇了摇头，笑得很温和。
邹阔满院子地找贺黎，但府上各处有孩子玩耍的地方他都找遍了，也没寻见贺黎的踪影。最后他跑到寝院去，发现贺黎一个人在屋中脱衣服。
他趴在门旁悄悄地看，见贺黎小心地将衣服都脱下，背上和胳膊上露出许多见血的伤口，他吓了一跳，想要转身跑开，却不小心踢了门框一下。
屋里的贺黎吓了一跳，他也吓了一跳。他等着贺黎把衣服穿好，才探进头去：“贺黎，你吃点心吗？”
“不吃。”贺黎低头回答。
邹阔跑进去，将怀里的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的空碟里，说：“这个是爹房中的点心，可好吃了，里面有赤色的豆子，你肚子饿吗？”
贺黎只是摇头，邹阔走过去，与贺黎说：“我叫邹阔，你想和别的小孩儿一起吃饭吗？不想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爹房中吃，还有娘。”
“不想！你出去！”贺黎突然哭着朝他大喊。
邹阔吓了一跳，急忙退了出去。路上他越走越委屈，越走越委屈，直到号啕大哭进他爹娘的房中。
他娘忙着给他擦眼泪，邹永元耐心地安慰他。
打从那日起，邹阔就再也不理贺黎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了，但他还是把贺黎身上有伤这回事告诉他爹了。邹永元去给贺黎擦药，贺黎死活不肯，只说没有伤，最后邹永元只能将药酒放在桌上，说以后万一受伤了的话，要用药酒擦擦伤口，伤口才能好。
贺黎不爱与他说话，但爱与他说话的小孩儿有的是，魏槿逸就是最积极的一个。邹阔很快就和魏槿逸玩到了一处，他觉得魏槿逸很有意思，每天都能玩出新花样，是个很有趣的人，虽然在读书上总是倒数第一。
来府上读书的十个小孩儿同住一间大屋子，邹阔去找魏槿逸玩的时候，见过几次魏槿逸欺负贺黎，他在贺黎的书上画猪头，将贺黎的书页偷偷撕掉，偷偷折断贺黎的毛笔，还推搡贺黎。
邹阔心里不舒服，可一想到贺黎不理他还凶他，便视而不见。
贺黎在那十几个孩子里面总是排第一名。他爹留下的背书任务，时常教他去考察，贺黎总是第一个来给他背，可他总是说背得最好最流畅的贺黎背得不合格，教贺黎回去重背。
贺黎不怨他，再背就直接去找他爹背。
过了很长时间——也许有一年之久——贺黎的眼睛才不总是发红。晚饭前的两刻钟贺黎终于肯出屋子，可没有小孩儿愿意与他玩，他就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看池塘中的鲤鱼游来游去。
贺黎眼睛不那样红之后，会主动与邹阔说话，但邹阔早把他忘脑后去了，日日跟魏槿逸他们玩得不亦乐乎，所以根本没理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