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2/2)
所以前一次血洗龙宫,洛祈是为唐砚。
“然后他便参与了?”蒋子渊问。
“参与了。”董尚元道。
蒋子渊循着董尚元的话费力回想,按时间来算,本该在他脑海中的记忆却都残缺得七零八落,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他问:“上次血洗龙宫洛异彰参与其中,老龙王没有将洛异彰处死,还教他接任了狐族族长?”
“是,”董尚元眼睛快速地转了几圈,心说难道眼前的真不是复生的允彻?当时此事震惊朝野,蒋子渊竟不记得,“当时谋反是由洛世之带兵攻入龙宫,洛异彰隐在后面,没人发现他。他们两次攻入龙宫皆兵败撤退,其后不多时,洛异彰便提着他父亲的人头来宫外求见老龙王,以此向老龙王表忠心,说他手刃叛贼首领,对龙族忠心不二。老龙王当时将参与谋反的人全部处死了,独留下了洛异彰,还有洛异彰力保下的洛祈,随后便教洛异彰接任了狐族族长。”
囹圄司大牢中,洛异彰说当年洛世之为了护住洛祈,才从民间寻得一个血脉奇怪的孩子——他的儿子替洛祈进了囹圄司地牢,洛世之是始作俑者。他是先杀父替儿报仇,再将洛祈留在身边折磨……
“其后洛祈呢?”
“其后洛异彰待洛祈更是不好,此前洛世之活着,他还要提防着洛世之来府上看洛祈。洛世之死后,洛异彰接任狐族族长,搬进了狐族府,便肆无忌惮,对洛祈变本加厉地折磨,常打得洛祈遍体血肉模糊。”
“听府上的人说,洛异彰也想反。府上的人觉得蹊跷,他既手刃亲生父亲以表忠心,便不该是想为父报仇而反,所以他们也想不通洛异彰为何想反——下官倒觉得不难理解,洛异彰杀洛世之,恐怕是权宜之计,洛世之犯下的是诛九族之罪,说不好根本不是洛异彰杀了他,而是他自戕的,用他自己一命换洛异彰和洛祈两命。如此想的话,便是洛世之和洛异彰合谋一记欺瞒老龙王,那洛异彰再想反便可解释得通了。”
董尚元不知实情,分析得倒是有理。可实情蒋子渊已在囹圄司地牢听过了——无论是弑父,还是谋反,洛异彰都不为别的,只为他去世的儿子报仇。
“他们可有提过洛异彰封住洛祈记忆的事?”蒋子渊问。
“提过,此事也是洛异彰贴身管家说与下官的。据他所说,洛异彰起初筹备谋反时,洛祈参与得还很积极,但后面得知唐思诏大人当了龙王,洛祈就怎么都不肯听话了。他险些被洛异彰打死,却就是不肯再为洛异彰所用。听那管家说,洛祈好像与唐思诏大人有些渊源,他曾说过唐思诏大人是他哥哥。”董尚元急忙看了一眼蒋子渊,道:“此事那管家也不知真假,只是道听途说。”
“洛异彰为了洛祈能为他所用,便封了他的记忆?”蒋子渊问。
“该是如此。”
“封了洛祈的记忆之后,洛异彰待洛祈如何?”蒋子渊问。
“还是一样的,不过洛祈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洛异彰有意教洛祈觉得他是洛祈的父亲,所以对洛祈的打骂就变得合乎礼法了,动辄家法。不过大劫后十几年的光景,洛祈长大了,据他们说那之后洛祈频繁地消失在狐族府中,常常数月不归,回来后偶尔会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那之后洛异彰打骂他便适可而止了,不再似从前那般毫无下限。”
蒋子渊点了点头,心道此时洛祈该就是已去了烟城。当年唐砚是为寻他才到烟城去的,那么洛祈呢?洛祈灵力强盛,想去烟城并非难事,他是为寻唐砚?他当时被封住了记忆,已不记得唐砚是谁,该只是为了监视唐砚的行踪才去的。
蒋子渊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敲打着龙椅扶手,若有所思,问了句:“当年狐族勾结北嫡谋反,事后你可查出了谋反的核心人物?恐怕不止洛世之和宋景堂吧。”
“是,除了洛世之和宋景堂,还有除了凤族以外的外族族长,还有一位关键人物,是法空大师。”
“法空大师?”蒋子渊搜索模糊的记忆,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不过他方才之所以提问,就是想问上次大劫中外族和北嫡用那丹药是何处来的。
“对,”董尚元小心地看了一眼蒋子渊,心中的怀疑再次被印证——眼前的蒋子渊或许真的不是允彻,否则此事他不会不知道,“是此次参与谋反的那个和阇和尚的大师兄,那次谋反他们师门许多师兄弟都参与其中,其后老龙王未怪罪他们,将他们都放了。”
“都放了?”蒋子渊疑惑道,“为何都放了。”
“老龙王生前参悟佛法,法空的师父无相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曾多次进宫与老龙王研习佛法,老龙王以礼相待,甚至直称其为“师父”,所以即使无相大师师门中的众多弟子卷进了谋反大事之中,老龙王也未多怪罪,只教他们回到山中,多听无相大师教诲,紧随无相大师修行,不要再随意下山。”
蒋子渊蹙眉思索——听董尚元如此说来,便说得通了——那时他想救靖儿,只从模糊的记忆中寻得从前他父王嘱咐过他,他们龙族王室于一个名为记不清什么的大师有恩,日后有不可解的疾患,至走投无路之时可去求取开解之法。
他循着模糊的记忆到了西嫡的山上,那庙中却早已空了,只剩一个扫落叶的小和尚。
那时无相大师已经圆寂,众师兄弟都下山自立门户各自修行去了。蒋子渊再三求问,才求得玄阇大师的住处。所幸真如那小和尚所言,玄阇大师承其师之衣钵,为人宽厚忠笃,修行也已至化境。有如此大师相助,蒋子渊才得以弥补那已蒙尘多年的罪过。
“下官还问了那贴身管家旁的问题,但没有明确的答复,只有猜测,龙王大人可想听听。”董尚元道。
“说。”
“下官问了他为何狐族沉寂这许多年才又起事谋反,那贴身管家只从他看到的猜测,说洛异彰想要谋反仅靠狐族力量不够,所以洛异彰往来多次去游说李恒,李恒起初大约是不同意的,否则洛异彰不会到北嫡府那么多次,听闻仅游说李恒便用了几年的时间。更耗时的是那个和尚和阇,不知他是否参与了前一次谋反,总之他手中没有法空大师那丹药方子,他须得自己测试药性,自己炼丹,听那管家说和阇不是个道法高深的和尚,大约是个学艺不精的,所以叮叮当当地炼了多年也无甚结果,那丹药是近两年才炼出的——还有一事,下官觉得有几分荒谬,也是那管家说与下官的,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那管家说他偷听过洛异彰和洛祈对话,在洛祈长大经常消失之后。大意是洛祈说了些乱七八糟教人听不懂的话,洛异彰问那到底是何处,洛祈说就在这四嫡之间,只不过须得灵力强盛之人才能去,洛异彰自知到不了,就教洛祈严密监视唐思诏唐大人的行踪。到近一两年,他们还说了……”董尚元看一眼蒋子渊的脸色,顿了顿,才说:“还说了允彻,洛异彰问洛祈在那处灵力为何会受限,为何不能直接碾碎允彻的灵核,再三强调不可用其他手段杀死允彻,洛祈只是一味地应,说在试验,一直在试验,他需要时间。”
“那管家说与下官的就是这些话,下官觉得许是无稽之谈,下官生活半辈子,从未听过这四嫡之间有寻常人到不了的地方,下官猜想,洛祈也许是为了少在洛异彰处受些罪,才胡乱编造出这些荒谬的话,教洛异彰不敢伤他。至于允彻……”董尚元谨慎道:“下官实在想不通他们说的是何意思。”
蒋子渊若有所思,洛祈明知烟城在另一个世界,却故意说就在这四嫡之中,恐怕董尚元猜得不错——洛祈是对洛异彰撒了谎,以洛异彰的灵力,想到烟城去并非难事,洛祈是不想让洛异彰过去,他一人在烟城尚有利用价值,如果洛异彰也去了,他丧失监视唐砚和“允彻”的唯一价值,恐怕洛异彰待他更要不如猪狗。他以此来减少自己在洛异彰处受的伤害,也算合理。
如此看来,洛异彰之所以拖到现在才谋反,最关键的原因在于等和阇的丹药,未料想在这数年之间,“允彻”竟活了过来。洛异彰乱了阵脚,才教洛祈先在那边将“允彻”的灵核碾碎,却不想洛祈灵力受限,根本做不到,直拖到了蒋子渊到了这边,最终阻止了他们谋反。
他们那般忌惮允彻,倒也不无道理。即便他现在已是蒋子渊,却也有能颠覆胜负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