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2/2）
“对。”唐砚应。
蒋子渊微蹙起眉头，隐约觉得不合理。他思忖片刻，将脑中的思绪理清，问：“老师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点。”
“什么？”唐砚问。
“一般混血儿在尚未脱离襁褓的时候就已经被抓到囹圄司了，据我所知，无一例外，也就是说被关在囹圄司地牢里的混血，无论是多大年纪的，都是没有见过外面世界的样子的，他们能接触到的人，只有囹圄司的长官。书竹路过囹圄司害怕是正常的，但她那一路想的该是随你回家当丫鬟，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到龙宫时应该连字都不识一个，她不认得‘龙宫’两个字，没到这里来过，更没接触过这里的人，她到了这里，本该想的就是到了你家里，已远离了囹圄司地牢，她应该安心的，可是她却比路过囹圄司时更害怕，老师不觉得蹊跷吗？”
唐砚回想当时的场景，片刻后，道：“如此说来是有些不合理，但当时我以为她是年纪小，路过囹圄司吓的，便没多想。”
“你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
“目前想不清楚，但我怀疑书竹从囹圄司到北嫡莳花馆之前，到过龙宫，至于原因，现在还想不通。”
“还有小印记不让书竹碰这回事，之前在那边的时候我们就想过，那个经常出现在我房间里的白色影子和支配小印记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我当时就有些怀疑那个影子是混血，现在这件事后我更加笃信这个怀疑，而且我觉得他极有可能就是龙族和狐族的混血。他与书竹同为龙、狐二族的混血，所以身上的灵力和气息相近，这点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小印记会害怕书竹了。至于他为什么也能逃过囹圄司当年的屠杀，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查一查当年囹圄司地牢的事了。”
唐砚觉得蒋子渊分析得有理，点了点头道：“好，那明日上完课回来，我们去一趟囹圄司。”
“嗯。”蒋子渊揽着唐砚，给他掖了掖被子，道：“本来要早睡的，又晚了，天大的事明日再说，老师快些入睡，明早还要早起。”
蒋子渊将烛火掐灭，黑暗中唐砚动了动，侧身倚靠在了蒋子渊温暖的怀抱中，模糊地应：“嗯。”
翌日清晨，亏得唐靖一早来敲门找蒋子渊玩，要么两人都睡过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回那边的时候早课铃声已经打响了。
两边皆是盛夏时节，这边晴空万里，烟城却是阴雨连绵，风凉得厉害。教室里本着夏天就要开空调的理念，也没人主动将制冷的空调关上。蒋子渊上完一上午的课，再见到唐砚时，唐砚就已染了风寒了。
于是午饭时，唐砚碗边多了一碗和别人都不一样的汤。唐靖眼巴巴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拉了拉苏弋的手，小声问：“妈妈，哥哥的汤好喝吗？”
苏弋这才瞧见唐砚手侧有两碗汤，一碗和他们一样的，一碗单独的，便问：“你又弄什么新花样了，就不能给靖儿也带一碗？”
“妈，那是驱寒的姜汤，我想着靖儿可能不爱喝，才没给靖儿带。”蒋子渊道。
这会儿唐砚倒果断起来了，当即把那碗姜汤推到了唐靖面前：“你喝吧靖儿，哥哥不想喝。”
蒋子渊倒没拦着，就看着苏弋拿勺子搅了搅那碗里的汤，舀出一点，送到唐靖嘴边。
“靖儿尝一小口。”苏弋道。
唐靖忙点了点头，刚喝了一小口，就皱起眉头咳了起来，边咳边呕：“呕，妈妈，好难喝啊，好难喝啊，靖儿要吃菜。”
苏弋料到了会这样，已经夹好了菜等着唐靖，这会儿赶忙把菜喂给唐靖吃了。
唐靖紧着嚼，把嘴里那浓重的姜味压下去后，才拍了拍胸脯，然后擡起小手，把那碗姜汤又推了回去：“哥哥喝，靖儿没病，不喝药。”
唐砚无视又回到他手边的姜汤，一直不喝，蒋子渊也一直没出声，时不时给唐砚夹菜，叫他多吃一些。
待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钟伯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碗什么，放到了蒋子渊手边，然后便退出去了。
唐靖马上捏起了鼻子，往苏弋身边躲：“什么味道啊妈妈，好难闻。”
桌上的人都看着蒋子渊手边那碗冒着热气的药，见蒋子渊先把唐砚手侧的姜汤端走放在了一旁，又把那碗药端了过去，道：“老师，把药喝了。”
唐绛羽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回想，刚刚他去唐砚房中叫他们两个过来吃饭的时候，明明听到蒋子渊求着唐砚吃药，难道是那时没吃？
唐砚垂眼看着面前这碗乌黑的药，内心十分抗拒，停顿半晌，他面不改色地道了句：“我喝姜汤。”
“姜汤冷了，喝了该胃疼了，药还没冷，老师趁热把药喝了，就不用喝姜汤了。”蒋子渊道。
唐绛羽忽然明白过来了，一定是在房中唐砚不肯吃药，蒋子渊便想出一计——吩咐钟伯将药拿到膳堂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唐砚就范。
这一桌的人都看着，唐砚不好像在房中一样硬是说不喝，可一想到蒋子渊敢这样逼他，他心里便是一股压不住的火。僵持片刻，唐砚侧头，那凌厉的眉眼看向蒋子渊，眼神像要杀人一般，蒋子渊却紧着弯起眼睛笑了，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唐靖捏着小鼻子，不肯闻那药难闻的气味，细声细气地问苏弋：“妈妈，哥哥好凶，哥哥为什么不吃药，哥哥也怕苦吗？”
唐绛羽险些没忍住笑，急忙又往嘴里塞了两块点心，怕他不小心笑出声，唐砚那杀人的目光会落到他身上。
平日里唐砚淡漠清冷，总是一副师长的严肃样子，不想竟也不爱吃药的时候。不过蒋子渊这招实在是高，众目睽睽——尤其是在唐靖的注视下，这药唐砚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
唐砚漠然收回目光，垂眼瞧了那药片刻，端起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
看着唐砚喝完了药，桌上的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打破了宁静，清嗓的清嗓，干笑的干笑，都紧着起身，掩饰道：“咳，诶呀，下午做点什么呢？今日天气好，不如去放风筝吧？”
其间还夹杂着唐靖的欢呼声：“哇！哥哥好勇敢！下次靖儿吃药也不哭了！”
大家慌忙退出膳堂，唐绛羽恋恋不舍那一盘未吃完的点心，被宋潇尧扯着衣领往出拽，还不忘再往嘴里塞两块，也没忘朝蒋子渊竖起大拇指，夸赞这招的高妙。
待人都走了，蒋子渊还没说出一个字，唐砚黑着脸起身，一脚踢开了椅子，转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