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1/2）
第七十三章
蒋子渊回到明月殿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他站在房门外，先擡袖子将自己满脸的泪水擦干，然后才推门进去。
他怕唐砚见着他满面是泪的样子，可他多虑了，唐砚现在眼睛根本就看不清东西。听到他进来了，唐砚缓慢地睁开眼睛，目光却并未急着找他，而是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
片刻后，才模糊地问了一句：“子渊吗。”
蒋子渊站在桌旁，看着从唐砚手臂淌出的满衣襟的血，心脏疼得他僵直在了原地，一动也动不了，只有眼泪如决了堤般地往出涌。
“老师……”半晌后，蒋子渊才哽咽着叫了一声。
唐砚听到是蒋子渊的声音，擡手想去摸蒋子渊，险些摔着。蒋子渊紧着去扶，扶着唐砚坐在了榻边。
“见着……你爸妈了吗？”唐砚问。
蒋子渊不忍再看那张苍白的脸，撩开衣摆跪在了唐砚面前。他擡起颤抖的手，很轻很轻地握住了唐砚的手腕。那道伤口早已血肉模糊，因伤得重，到现在伤口处的血还未凝住。
唐砚想要挣脱，他早已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不知自己已满身是血，仅想着将手臂藏起不被蒋子渊看到，模糊地说：“不碍事……等我打坐得好些了，去一趟储灵阁，就好了。”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凛冽的风声，像是利剑割破了温和的风。
蒋子渊已召出龙渊，眉眼凌厉起来。昨日夜里他未做成的事，现在做来也片刻都未犹豫——他反手举起龙渊，对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剑。
刀剑割破皮肉的声音听着便叫人胆寒，唐砚被吓了一跳。他赶紧擡起手去摸蒋子渊的脸，还未等张口说话，就感知到有成汩的血淌进他手腕处的伤口。
“子渊……”唐砚想要挣脱，蒋子渊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不过须臾之间，唐砚眼前就明亮了不少。他见着蒋子渊手腕处巨大的伤口，心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我不要你的血，蒋子渊。”
唐砚说话间，蒋子渊手腕处的伤口正在飞速地愈合。皮肉迅速将淌血的伤口包裹起来，就好像从未伤过。蒋子渊二话没说，举起龙渊又是一剑。
血溅到了蒋子渊颈侧，蒋子渊却连眉头都未蹙一下。唐砚心里疼得无以复加，他不停地推蒋子渊，却如何都推不开……蒋子渊尚未学会控制灵力，所以伤口才会不受控制地愈合，可他怎能看着蒋子渊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
“蒋子渊……”唐砚哽咽道。
听唐砚的声音哽咽了，蒋子渊才擡起头，对上唐砚那双噙着泪水的眼睛。
“老师……以后我的命，都是老师的。”
蒋子渊在看向唐砚时，眸中向来仅有温柔的情意和甘心情愿，现下这般满是心疼而又视死如归的眼神，唐砚是第一次见。他被蒋子渊深重的爱意震得一个字也说不出，片刻后，才道：“我不要你的命，你放开我。”
伤口再次愈合，龙渊再次斩断血肉。
蒋子渊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将眼中复杂的情意挡住，可他张口道出的每一个字中，都掺杂着自责和愧疚。
“书竹说我尚不会控制灵力，所以只要受伤流血，就会有灵力泄出。对不起老师，现在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将灵力给你。”
蒋子渊跪在他身前，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唐砚心脏疼得身体都在发颤，他用另一手紧攥住了蒋子渊的手，哽咽着说：“够了……灵力已经够了……”
那晚任唐砚如何说灵力已经足够了，如何推开蒋子渊，蒋子渊都未停下给唐砚渡灵力，直到脸色发白，身体有些撑不住了。
翌日清晨，唐砚醒来时蒋子渊已不再榻上。他撑起身体，动了动手腕，伤口早已愈合，他已许久未如此神清气爽过。蒋子渊的灵力极盛，起初渡进他身体里时横冲直撞，他有些压制不住，所以一时运不起灵力，如今那股强劲的灵力已融进他的血脉，将他的灵核养护起来了。
他不知蒋子渊到哪去了，但今日是蒋济之和苏弋在宫中生活的第一天，昨日他身体难受得厉害，有些事没交代下去，一会儿他得去跟钟伯再吩咐一番。
洗漱好后他从屏风后出来，正用雪白的帕子擦手，房门被推开，蒋子渊端着个木质托盘走了进来。
“老师。”蒋子渊一见他起来了，赶紧叫了声，“你好些了吗？身体还难受吗？”
唐砚见着蒋子渊便想起昨日夜里蒋子渊拿龙渊割手腕的样子，他心头一阵刺痛，疼得他说不出话。索性便将脸也沉了下去，未回应蒋子渊的话，直接坐在了桌前。
蒋子渊赶紧把盘中的早餐都拿出来，摆在唐砚面前：“老师，你吃点早餐。”
唐砚未看他，也未应。昨日夜里他怎么拦都拦不住蒋子渊，怎么推也推不开蒋子渊，蒋子渊就那样在他眼前一次又一次地用龙渊割开手腕，将血和灵力灌给他。他除了心疼便是生气，气蒋子渊无下限地伤害自己，气蒋子渊不肯听他说话。
“老师…是不是还在生气。”蒋子渊试探着问，他将粥碗端起来，舀起粥想喂唐砚，缓声说：“对不……”
唐砚端过碗摔在桌子上，砸出一声巨响。他看着蒋子渊，道：“昨日夜里不是挺能耐的吗？我拦也拦不住，叫也叫不停，现在道什么歉。”
蒋子渊一看唐砚这么生气，起身便跪在了唐砚面前。
“对不起老师。”蒋子渊低着头道，“我知道方法不对，但我找不到其他的法子，我……”
“我说了可以去储灵阁，待我好些了我自然会去。”
“是，”蒋子渊低着头应，“但是储灵阁是老师你自己的灵力，你伤得重，去了储灵阁也不会快速恢复。书竹说我的灵力强，更好用，我……”
唐砚气得擡手拍了下桌子，吓得蒋子渊一抖，他赶紧闭嘴，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停顿片刻，蒋子渊又说：“而且，老师受那么重的伤，是为了救我爸妈。老师都不怕疼，我有什么好怕的。”
唐砚心头又气又疼，他真恨不能打蒋子渊一顿，问他是如何说出这样搅人心肺的话的。
“我救你爸妈，并不因为他们是你爸妈，而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师兄师姐。这是我该做的，任何人不必偿还，尤其是你。”
“那我为老师做的，也是我该做的。”蒋子渊道，“无论老师是不是为了救我爸妈，我都会这么做。”
“你……！”唐砚被堵得哑口无言。
“无论老师是为了谁，总之是救醒了我爸妈。我这条命以后就是老师的，老师想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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