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2/2）

唐降羽就当唐砚是否认了他问的话，他抹了下眼泪，又问：“老师，需要叫灵医或书竹进来吗？”

唐砚不应。

唐降羽的眼泪止不住，他一边擦眼睛，一边说：“那老师打算什么时候回那边，我又用您的邮箱跟院里请了好几次假，院里没问题，但子渊找您找疯了，他……”

提起蒋子渊，唐砚忽地笑出了声。

蒋子渊。

老龙王允誉处心积虑地将他的记忆抹去、篡改，为的就是不想他知道蒋子渊便是从前的允彻、允子渊。倘若他知道了蒋子渊前世便是让他弟弟命丧马蹄之下的允彻，他还会为了龙族基业将蒋子渊护住吗？

付昭那为了让他不再记起痛苦记忆的说辞，当真虚伪至极。龙族一个两个，全都自私到了极致，恶心到了极致。

他唐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前与自己的学生纠缠不清，害得自己弟弟命丧黄泉，自己身败名裂，如今记忆被抹去，他竟又与自己的学生互生情愫，不清不楚。

蒋子渊历经两世，还是那一副逼人倾吐心意的嘴脸。他仅活了一世，却做了两次这样恬不知耻的事情，当真无可救药，下贱到了极致。

刚刚还觉得疲惫不堪的唐砚，此时却眼睛通红，躬着身笑得身体发抖，泪水爬了满脸。

唐降羽吓得不停地叫唐砚：“老师，老师，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话音未落，唐砚便捂着心脏吐了口血。

“老师！”唐降羽忙擡袖子给唐砚擦唇边的血渍：“我去叫书竹。”

唐砚却推开了唐降羽的手，未说一句话，掀开被子便下了榻。

“老师，你去哪儿，我……”

唐降羽话还没说完，唐砚转身便消失了。他吓了一跳，赶忙跑出去叫李书竹：“书竹，老师回那边了，他身体行吗？会不会出事？”

“无事，”李书竹说，“老师的灵核已经恢复了，灵力无大碍，身体也没有大碍了。”

“但是老师为什么一直吐血？”唐降羽问，“刚刚又吐血了。”

李书竹摇了摇头，说：“吐血，我猜是心中有结，与受伤无关，老师的伤已经好了。”

“好，那我也回去，你们也尽快。”

“好。”李书竹应。

唐砚回那边时正是夜里。他胸中燃着恨意，直接去了蒋子渊家里。未刻意感知门窗处的结界是否有异样，他径直进了蒋子渊的房间。

那时蒋子渊正在睡梦中，侧身抱着被子，背对着房门，睡得很沉。

唐砚擡手聚起灵力，一道泛着蓝光的灵鞭瞬时凝结起来，他掌心一翻，那灵鞭便直奔蒋子渊而去。

将将触碰到蒋子渊，蒋子渊却翻了个身，嘴里含糊着念叨了一句：“老师……”

唐砚心头猛地一颤。

蒋子渊安然平躺过来，呼吸还很平稳。那道灵鞭悬在蒋子渊颈侧，却是动不了半分。

唐砚以为再见到这张脸，他会满心憎恶，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为他的靖儿报仇。可此时他胸中竟是苦痛交织，怎么都下不去手。

蒋子渊真的就是允彻吗。允彻已经死了，如今杀了蒋子渊，就能为他死去的靖儿报仇了吗。

“杀了他，杀了他便能为死去的弟弟报仇，你忘了你弟弟怎么死的吗？他被踏死在马蹄之下，哭着喊哥哥救我，你忘了吗？”

唐砚眉间忽然泛起了一丝淡紫微光。他注视着蒋子渊，忽然觉得蒋子渊鼻侧那颗细小的痣是那样的刺眼。那是允彻脸上才会有的痣，眼前躺着的人就是允彻，他竟会在仇人面前如此犹豫，他怎能对得起死去的唐靖。

那道灵鞭迅速将蒋子渊的脖子圈了起来，而后迅速收缩。在将要勒住蒋子渊的脖子时，唐砚脑海里忽地闪出了蒋济之和苏弋的脸。指尖一颤，他忙停住了手。

眉间的淡紫微光倏忽消失，唐砚却险些没有站稳。

“菩萨心肠啊，我的好龙王。”

这声音一出来，唐砚方才意识到他刚刚是受了操控。他听到的声音根本不是自己的心声，而是操控他的人在他耳边说的话。

灵鞭缓慢地收回唐砚的手中，他转身便对着那影子击去。那影子飞速躲开，竟直接到了唐砚眼前。

“好菩萨，这力气怎么不对着仇人用啊？”那影子分明与唐砚长得一模一样，却故意搔首弄姿，撩拨着耳侧并不存在的头发，拿腔作调地说：“如果是我啊，我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他不死我那可怜的弟弟怎能安息呢？”

那影子手上泛起了紫光，擡手便往唐砚眉心打，却不想唐砚闪身躲过，回手却将他捆了住。

“这点蛊惑人心的小伎俩，留给你自己用吧。”

唐砚欲给那影子一击，那影子却一缩，从他的灵鞭中逃了出去，径直到了窗边，随后便消失了。房间里却回荡着一句：“如此保护仇人，我的好龙王，想想你那心肺都被踏碎了的弟弟。”

蒋子渊依然熟睡着，但刚刚翻身，掀起了睡衣的袖子。他露出的一节胳膊上多了许多新伤，都泛着淤紫的血痕。唐砚不在的日子里，那影子没轻折腾蒋子渊。

唐砚垂眼看他，心头竟还会发疼。他厌恶产生这样感受的自己，逼着自己去感受胸中的恨意，可灵鞭却再凝不起。

床头柜上摆着蒋子渊一家三口的合照，唐砚竟不敢直视蒋济之和苏弋的眼睛。蒋子渊是前世的允彻，如今却已是蒋济之和苏弋的儿子。

前世的恩怨好似都已随风远去，却独独留下了他这个旧人。牵扯在仇恨之中的人好的坏的都已深埋地下，独剩他一人饮着恨活在人间，以后的日子他该如何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