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好温暖,渴慕着,要得到…… 覆巢……(2/2)
他让下属在法修腿上剜肉,法修什么时候签字,就哪个时候停止刑罚。纵然将囚犯削成了骷髅,也有济世院的医修兜底,左右能还原一遍。
这就意味着严刑永无止境,想要自我了断也是不能了的。
感慨这世道,凡事都具有两面性。
当人们的生活水平提升,率先想到的,不是,而是厉兵秣马,迫不及待地筹备精兵利甲,准备再兴兵戈,重启战事。
医疗技术越是发展,延长的寿命同样增长许多不可见的隐患。终日沉于冰川之下,等浮出水面,已悔之晚矣。
剩余事务由下属接手,薄禄云扔掉擦手的帕子,跨步走出隔间。
向下垂直的无间,是口贪婪的无底洞,俨如贪得无厌的巨兽,吞吃着内部奄奄一息的生机。
穿着统一服装的羡瑶台使者,行色匆匆。大多拖着冷却的尸骸,有的被拖行的囚犯,全身三分之二的肉都快被刨光了。
环形的立式监牢,统共有十八层。常被戏称为十八层炼狱。在被抓进来的人眼里,莫过于此。
这里也确乎是有火海熔浆,刀山剑林。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办不到的酷刑。
人,在折磨同类上。总是能想象无边际,手段无下限。
薄禄云掌管的是无间的第六层,草乌卑次。
鞭子划破半空的抽打声、钝器在皮肉上烫熟的烤肉味,每个单独隔开的监牢里,或多或少,能传出点声响。传不出的,大多回天乏术,早早咽了气。
倒是没有心慈手软到能放任囚犯昏迷的地步。
一串梵音在地下十六层传出,经文所到之处,呜咽声渐停。悲怆绝望的囚犯们难得静下心来,倾听着来自小西天的吟诵超度。
薄禄云翻过围栏,从第六层直降而下,矫健的身形轻盈如燕,在佛修所在隔间前落定。
与佛修关在一起的,是两名小医女。她们抓着栏杆,一边拍,一边喊,“把我们关到解裁春那间牢房去,让我们给她治疗!”
真当自己是来到此一游,还带挑三拣四的。薄禄云右手伸到背后,反弹七弦琴。削金断铁的琴声穿透石壁,朝着两位医女面门袭去。
“呵哈!”
佛修挂着念珠的两掌一拍,双手合十,大力震开了收割人命的冲击。“这位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呐。贫僧观你,神清骨秀,万条寒玉,怎手段毒辣,行事此般狠厉。”
“造的杀业多了,来日是会反扑的。”
反扑?
组织决斗场,嬉戏到今朝的仙门百家没被反噬,仍耀武扬威,游乐到今时今日。他这个给人鞍前马后,当做踏脚板一样给人踩的奴仆,倒是要被反扑了?
薄禄云乐了。
出卖劳力,受苦受罪的是他们。到头来,承担罪责,成为众矢之的的,依旧是他们。
没人胆敢直面不可直视的太阳,点出它煎熬众生的真相。唯独对它投射出的阴影,指指点点个没完,仿佛说出口,就能成全自己的孤标独步。
回避关键的问题,欺软怕硬,见风使舵,能自欺欺人到何时去?
怕是在羡瑶台垮台之前都不能。
薄禄云单指压着琴弦,额间一点朱砂痣,在烛火的照耀下,愈显明艳。“大师,您不该在这。出家之人,不在我们本次抓捕的名单内。”
只是目前不在。
何日上峰心血来潮,深觉民众对佛家的信仰,超过对上端实力的认可,那灭佛毁塔,就成了必然。
绛阙又不是没做过。
一切的一切,不过周而复始。
“哪里需要引渡,我们就往哪里去。”佛修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心之所向,无一处不可去。”
“大师还怪大度的。”慷他人之慨的滋味,挺美妙的吧。薄禄云应得乖僻邪谬。
“承让。”
“放她们过来。”掌管末都干直呼的司使,闲庭树,与解裁春躺在同一张草席上。
被削断双足的凡人,发起高烧,浑身盗汗。女孩躺在她身侧,又想滚进她怀里。依着自己的脾性照做,冰凉凉的身子喂了体温,暖得要开出花来。
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解裁春,迟迟看不腻烦。
薄禄云一指弹击隔间门锁,两名小医女冲出去,要闯进发着高烧的女人单间,又被新的门锁隔绝。
鹤嘉贤、鹤顶洪二人,等了等,见薄禄云、闲庭树并无表示,遂当机立断,同时施法,隔着牢狱,给烧得迷迷瞪瞪的解裁春疗伤、退温,争取在死亡线上把她拉回来。
在此期间,闲庭树安安分分地窝在解裁春怀里,勾着她的手,揽住自己的肩。
她的耳朵贴着解裁春的胸,听着急促的心跳声,从狂风暴雨般的猛烈,到渐渐和风细雨的平和。
一下一下,犹如春雷的鼓点。带动着她胸腔内的心脏一同跳动,好似生平第一回如此活跃。
好温暖,渴慕着,要得到……
闲庭树眼睑挣动,五根指头扣起,指甲抓破解裁春身前的布料。
她五根手指头齐齐向内部捅去,顺利捏住脆弱的心脏,感知到那蓬勃有力的人体器官,在掌心内跳动,如同巢xue里刚孵化出的雏鸟。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女孩脸上罕见浮出了笑容。
假如她捞回这颗心脏,吞下去,和自己相伴,往后余生是否不再孤身一人?
只存在于海市蜃楼里的愿景,能否指日可俟向她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