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诏扰清宁(1/2)
第65章 诏扰清宁
扬州城的清晨总是从茶楼蒸腾的热气开始。天光刚亮,温言就挎着竹篮出了门。
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夜露,踩上去微微发凉。他小心地避开积水处,布鞋边缘还是被浸湿了一圈,凉意顺着脚底慢慢爬上来。
刚出笼的蟹黄包——
新到的龙井——
叫卖声此起彼伏,早市已经热闹起来。温言熟门熟路地拐进常去的那家药铺,刚要开口,隔壁茶楼里突然爆出一阵喧哗。
听说了吗?京城变天啦!一个穿着绸缎的中年商人拍着桌子,茶盏都被震得叮当作响。温言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竹篮里的药包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可不是嘛,邻座的白须老者摇头晃脑,大皇子谋逆被囚,皇上又病重,这天下......声音突然压低,后面的话听不真切了。
温言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竹篮提手,指节泛白。他想起昨晚起夜时,透过窗纸看到的一幕——
秦战背对着光,轮廓绷得紧紧的,温亭羽的手搭在他肩上,两人影子投在窗纸上,像一幅凝重的剪影。
小温公子?药铺伙计的呼唤让他回过神来,您要的当归给您包好了。
温言匆匆付了钱,接过药包时,刘掌柜又往篮子里塞了一小包甘草:多给两钱,上次温大夫给我娘开的方子特别管用。
谢谢刘叔。温言勉强扯出个笑容,转身时差点撞上挑担的货郎。
回程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巷子里的晨露更重了,打湿了他的裤脚,冰凉地贴在脚踝上。转过街角时,他听见两个妇人正在井边嚼舌根:
听说新立的太子是二皇子......
嘘,小声点,不要命啦......
温言几乎是跑着回到医馆的。推开院门时,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温亭羽正在药架前整理新到的药材,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晨光透过葡萄架落在他身上,素白的衣袍染上斑驳的金色。
买到了?他眉眼弯弯,声音像往常一样温和。
嗯,温言把竹篮递过去,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刘掌柜还多给了两钱甘草。
温亭羽接过竹篮,指尖不经意地搭在温言腕间。那双总是平静如湖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波动:跑这么急做什么?心跳这么快。
温言张了张嘴,茶楼里那些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垂下眼睛:怕耽误阿爹配药。
温亭羽的手在他发顶停留了片刻,温暖的掌心带着熟悉的药香。但温言敏锐地注意到,当阿爹转身时,目光不自觉地往北方飘了一瞬——那是京城的方向。
院角的药炉咕嘟咕嘟冒着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温亭羽的侧脸。
温言站在原地看着阿爹忙碌的背影,突然发现那向来挺拔的身形,今日似乎有些沉重。
武馆内,晨练的呼喝声此起彼伏。秦战背着手在弟子间巡视,玄色劲装衬得他肩宽背阔,腰间悬着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见温言提着书袋进来,他招了招手:来,把这套拳法打一遍。
温言放下书袋,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半年来养出的习惯,让他连行礼时指尖绷紧的弧度都像极了秦战。
起势时,他深吸一口气,拳风破空,竟隐隐带出几分凌厉。
不错,秦战抱臂而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就是这里...他突然上前,温热的大手扶在温言腰间,另一只手调整他的肘部,肩膀放松,别绷这么紧。
温言能闻到爹爹身上混合着汗水的松木气息。他忽然压低声音:爹爹,京城是不是出事了?
秦战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重重拍了下他的后背:专心练你的拳。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在茶楼听说...温言不死心,转身时瞥见秦战绷紧的下颌线。
温言。秦战连名带姓地叫他,拇指在他腕间一按,是个警告的力道,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
温言抿了抿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重新摆好架势,一套拳打得虎虎生风,比平日更卖力三分,仿佛要把所有疑问都发泄在拳脚里。
练完收势时,温言额前的碎发已经湿透。他偷眼望去,发现秦战不知何时已走到院角的梧桐树下。
斑驳的树影里,秦战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端着早已凉透的茶盏,目光沉沉地望着北方。秋风卷起几片黄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他却浑然未觉。
温言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听见秦战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太轻,几乎要消散在风里,却让温言心头一紧。
爹爹...温言小声唤道。
秦战恍然回神,低头看见温言担忧的眼神,眉头一展,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随手把凉茶塞给温言:去,找你阿爹去。
温言接过茶盏,冰凉的瓷壁贴着手心。他走出几步回头,看见秦战已经回到弟子中间,声音洪亮地指导着动作,仿佛方才的失神从未发生过。
只有那棵梧桐树下的落叶,还留着几个深深的脚印。
晚膳时分,医馆后院飘起袅袅炊烟。温言帮着摆好碗筷,榆木圆桌被擦得发亮,映着跳动的烛光。
温亭羽端上最后一道清蒸鲈鱼,雪白的鱼肉上缀着翠绿的葱花,蒸腾的热气里带着姜丝的辛香。
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温言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眼睛却盯着多出来的那壶黄酒。
酒壶是青瓷的,壶身上绘着兰草,平日里都收在柜子最上层。
温亭羽执壶给秦战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打着旋儿: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他指尖沾了点酒渍,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就是想喝点酒。
秦战接过酒杯时,小指在温亭羽手背上轻轻一勾。仰头饮酒时,喉结上下滚动,一滴酒液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温亭羽的目光追着那滴酒,直到它消失在玄色衣襟深处。
温言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珠骨碌碌转着。秦战突然拎起酒壶,往空茶杯里倒了小半杯推给他:尝尝?
他才多大。温亭羽皱眉,筷子不轻不重地敲在秦战手背上。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秦战不躲不闪,反而捉住温亭羽的手腕,拇指在腕骨上摩挲,都能喝一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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