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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沈鸢,你从来都不曾对我心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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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的血珠子触目惊心,染红谢清鹤双眼。

沈鸢面不改色。

她是真的存了和谢清鹤决裂的心思,一分一毫都不肯退让。

四目相对,沈鸢眼中的决绝显而易见。

谢清鹤长身玉立,颀长身影落在烛光中,只剩细细长长的一道。

他终于知道,何为手足无措,何为无可奈何。

良久,他喉咙滚动两下,一声轻轻的“好”从唇齿溢出。

“我放你走,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谢清鹤哑声。

殿中的烛火暗了一瞬,暗黄烛影勾勒出谢清鹤萧瑟冷清的轮廓。

“当啷”一声,珠钗从沈鸢手中滚落,在殿中滚了好几周。

沈鸢白着一张脸,头也不回从谢清鹤身前走过。

她喉咙处还在往外沁着血珠。

一只手忽然挡在沈鸢眼前,谢清鹤手中握着一方帕子:“擦擦罢。”

沈鸢目光轻飘飘从帕子上掠过。

她淡漠收回视线,面无表情越过谢清鹤。

落日熔金,晚霞满天。

沈鸢纤瘦身影立在丹墀前。

蓦地。

一声笑在沈鸢背后响起。

“沈鸢,你从来就不曾对我心软过。”

山风拂过,抖落满地的残花落叶。

谢清鹤在殿中站了许久,目光飘过那一块不曾刻下名字的往生碑。

久久不曾言语。

那是沈鸢为那个孩子立的。

住持不知何时走到谢清鹤身后,双手合十,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谢清鹤黑眸淡淡,漆黑瞳仁底下藏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无奈。

他轻声:“若是为活人祈福,该立什么牌?”

“长生,长生牌。”

……

沈殊在山脚下等了许久,远远看见沈鸢的身影,慌不择路迎了上去。

沈鸢失魂落魄,强撑着从唇间挤出一点笑:“让姐姐担心了,我没事。”

沈殊气得咂向沈鸢的肩膀,眼角瞥见她喉咙处的血珠,唬了一跳:“这是怎么弄的,总不会是陛下……”

沈鸢携沈殊踏上马车:“不是,是我自己弄的。”

马车宽敞,车壁上嵌着流光溢彩的珠宝玉石。

沈鸢枕着沈殊的肩膀,听着她絮絮叨叨:“竹坊还没有太医,不然先随我回家,或是我给你请郎中……”

沈殊一拍膝盖,“瞧我,都糊涂了。郑家的养安堂就在前面,何必舍近求远。”

郑郎中刚送走病患,瞥见从马车走下的沈鸢,他大惊:“娘娘怎么……”

沈鸢出声打断:“唤我二姑娘就好,我如今、如今和宫里再无干系了。”

沈殊本还想着改日再旁敲侧击打听沈鸢在天香寺和谢清鹤说了什么,冷不丁听见这句,当即愣在原地。

郑郎中从善如流,他眼尖,一眼看见沈鸢喉咙处的血丝。

“二姑娘里面请,今日正好我姐姐也在。二姑娘若是不嫌弃,留下用个便饭罢。”

竹帘挽起,一个小姑娘忽然从养安堂冲了出来,一头撞在沈鸢怀里。

萤儿捂着额头:“什么香香的……姐姐,沈姐姐?”

刘夫人在后院理账,闻言走了出来,她手中还抱着账本。

“什么沈姐姐,你又做梦呢?我知道你惦记着那个草药袋子,过两天姑姑再给你找绣娘……”

刘夫人刹住脚步,隔着余晖和沈鸢相望,她眼周红了一半:“沈、沈姑娘?”

她快走四五步,握着沈鸢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刘夫人惊疑不定。

“我这不会是在做梦罢,真是沈姑娘?”

在天香寺和谢清鹤对峙的阴霾逐渐消散,沈鸢笑着道。

“你刚刚说……草药袋子怎么了?”

故人重逢,刘夫人喜极而泣,她捏着丝帕擦泪。

“没什么,先前你不是给萤儿做了个草药袋子吗,不知怎的竟然丢了,她追着我讨要了好久。”

刘夫人叹息一声。

“我给她做了一个,她还嫌弃我针线活不好。这不,我正想着在汴京给她找个手脚灵活的绣娘。那小贼也真是的,好好的偷一个草药袋子做什么。”

沈鸢莞尔,揽着萤儿入怀:“这有什么,我再给她做一个就是了。”

刘夫人笑着睨萤儿一眼:“你可别惯坏了她。”

刘夫人一面说,一面又取来药膏,让沈鸢抹上。

在平州那会,都是刘夫人照顾沈鸢。

沈殊起身,郑重朝刘夫人和郑郎中行了一礼。

刘夫人吓一跳,忙忙扶沈殊起身:“元少夫人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有沈家妹妹陪我,不知省了我多少事呢。”

先前碍着谢清鹤在,沈殊不敢明着向刘夫人和郑郎中道谢,只是明里暗里向别的姑娘夫人介绍郑郎中。

赞他医术高明,不输宫里的太医。

刘夫人言笑晏晏:“这几个月城里找我家老三的人家比以前不知多了多少,我知道是元少夫人从中帮忙,还未来得及向元少夫人道谢。”

沈殊挽起嘴角:“这值当什么,不过是多一句嘴罢了,日后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刘姐姐尽管开口。”

萤儿嘿嘿笑道,一个劲往沈鸢怀里拱,差点在沈鸢膝上扭成麻花。

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捧着脸:“那可以帮萤儿做功课吗?”

刘夫人和沈殊异口同声:“不可以。”

萤儿转而朝沈鸢求安慰:“那姐姐这次还随萤儿回老家吗?”

沈鸢迟疑:“我……”

沈殊在一旁搭腔:“出去散散心也好。”

刘夫人满脸堆笑:“正好这回我想多在乡下走走,前日养安堂来了一位妇人,身上的皮肤都烂了,她说她老家是个小渔村,村里没什么正经的郎中。”

刘夫人重重叹口气,“平日治病都是用的偏方,若偏方治不好,那就只能看老天爷。其实她那病不算严重,若是能早点遇上一个好的郎中,也不会拖了五六年。”

刘夫人此行也是想去乡下施药义诊。

沈殊赞不绝口:“夫人高义。”

……

沈鸢在城里没有别的好友,沈殊怕她一人闷在家里胡思乱想,怂恿着沈鸢随刘夫人一道出门。

沈殊柔声细语:“出去转转也好,若不是我还要带着圆圆,我也想跟着一道去。”

她迟疑,“只是你们一行人,就郑郎中一个男子,若是碰上土匪强盗,难免吃亏。不然把竹坊的护卫带上,我也放心。”

竹坊的护卫都是谢清鹤的人,沈鸢双眉紧皱,欲言又止。

沈殊好奇撞撞她的肩膀:“怎么了,那几个护卫我瞧着都不错,他们本来就是镖局的人,护你们一路也绰绰有余。”

沈鸢揉揉眉心,坦然以对:“那些……是谢清鹤的人。”

“谢……”

沈殊捂紧双唇,差点直呼谢清鹤的名讳。

她忙忙改口,“怎么会,不可能罢?这些人我都是亲自掌过眼的,且他们本来是在镖局当差的,怎么会和陛下扯上干系?”

沈鸢一针见血:“姐姐还记得那会是从哪里找到这些人吗?”

沈殊沉吟片刻:“我托你姐夫留意,后来好像是在哪个宴会上听人说镖局……”

沈殊记不大清楚,她那会只让人将镖局上上下下查了一遍,深怕里面混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沈殊仔细思忖,皱着的双眉逐渐舒展:“怪道那么巧,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原来是……”

沈殊不想在沈鸢面前提“陛下”两字,她噤声,揽着沈鸢的肩膀道。

“这也不妨事,我让家里的护卫跟着你去就好了,竹坊的就留在元家。放心,那些都是家里的家生子,懂分寸。”

沈鸢笑笑:“那也不必都跟着,挑上三五个就好了。”

……

沈鸢离开时是万里无云的炎炎夏日,回来时已经是瑞雪满汴京。

她这四年一直随刘夫人天南地北义诊施药,或是到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或是到人迹罕至的小渔村。

沈鸢以前也跟着李妈妈学了一点医术,这四年跟着郑郎中跑上跑下,又学了不少。

刘夫人还戏称,改日回汴京,沈鸢自己也能开一家药铺了。

也是这四年,沈鸢才知郑郎中为何一直为老幼妇孺施药看病,连诊金也不收。

萤儿的母亲是难产去世的,她本就身子骨弱,又是女孩家,在家里常年食不果腹,有点吃的都得紧着几个弟弟。

生病了家里也不给钱,只让她忍着。

后来嫁到郑家,日子才终于有了好转,可惜以前落下病根,再多的银子也补不回来。

妻子难产去世后,郑郎中郁郁寡欢了好久,后来还是刘夫人将这个弟弟从泥潭中拉出,陪着他各处义诊施药。

先前苏亦瑾留给沈鸢的地契田铺,沈鸢也都当成银票,或是买药,或是设药堂,花得七七八八。

沈殊拥着沈鸢,百看不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还当你今年又不回来了。”

沈殊泣不成声,两眼泪汪汪。

“一年就只往家里寄几封家书,也不晓得回来看我一眼。”

沈鸢笑着倒在沈殊肩上,“我不是还给你送了东西吗?那珍珠可是我亲自从海里捞的,费了我好大劲呢。”

沈殊闻言大惊,拍了沈鸢两下手背。

“你胆子也太大了,又不是渔婆,你往海里去做什么?”

沈鸢眼睛笑如弯月:“这有什么稀奇,松苓也跟着我一起呢。姐姐,我还和渔婆学了捕鱼,那叉子这么长。”

沈鸢在空中比划,一双眼睛亮如繁星,抱着沈殊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躺在渔船上看日出的时候,躺在山顶看银河的时候,沈鸢才知天地之大。

她不再噩梦缠身,不再沉溺过去的恩怨是非。

沈鸢眉开眼笑:“可惜那鱼虾带不回来,不然我定要让姐姐亲自尝尝的。”

沈殊笑着揶揄:“那还不容易,我在园子给你刨个池子,再让厨房丢些鱼进去。”

沈鸢不悦:“那怎么能一样。”

她这回回来还是住在小竹坊,竹坊和自己离开时并无两样。

沈殊细细端详沈鸢片刻,忽然敛住笑意:“难得回来,这两日你就先在竹坊好好歇歇,过两日得空,我再带你出去。”

沈鸢笑着道:“姐姐,我又不是圆圆,去哪都得跟在你后面。”

沈殊拿手指戳沈鸢的额头:“少和我贫嘴,你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是我妹妹,我也得管着你。圆圆今日本来也想跟着来的,只是昨日贪凉吃了冰酥酪,这会子还闹肚子呢。”

沈鸢一惊:“请太医瞧过没有?”

沈殊点头:“自然是瞧过了,小孩子生病是常事,明儿就好了。”

沈鸢眉眼渐拢:“那也不能大意,明儿我过去了瞧瞧她罢,正好把土仪给她送过去。”

沈鸢带回来的东西不少,陆陆续续装了十来个箱笼,有些如今还没打开。

沈殊轻声道:“这也不急,你难得回来,合该在家好好歇歇。”

她没让沈鸢送自己出门,自己挽着玉竹的手下楼。空中雪粒子如搓棉扯絮,洋洋洒洒。

余光瞥见沈殊落下的氅衣,沈鸢眼角含笑,抱着氅衣下楼。

尚未转过影壁,忽听见影壁后传来玉竹的窃窃私语。

“这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二姑娘?若不是她这四年都在外面,又一直待在偏僻的村落,早就知道圣上膝下还有一位公主。”

沈鸢身影僵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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