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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声音因短暂的滞涩而有了起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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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声音因短暂的滞涩而有了起伏。……

神寿二年冬一月的第三天。

太阳久违的出现。

虽然不够炽热,但也足以令人望之便心生愉悦。

朝食毕,褚清思坐在华堂上,目光透过宽敞的门户,漫无目的地扫过堂前的殿庑、高树,身前案面则放着一卷简牍。

随侍见室外有暖阳,欲要为喜阳的女子将凭几、坐席置在檐下甬道,却被她拒绝。

褚清思拿起加有辛辣之物的热汤,心中有所思虑地慢慢饮着。

刘虞入集仙殿已经半月有余,但刚开始那几日被崔如仪有意将其与女皇隔绝,不能常在帝王身侧侍立。

直至某日,刘虞在甬道站立通晓。

清晨才被宫人上报给女皇。

妇人问:“吾赐了你寝居,为何不回去?”

刘虞拱手回答:“昨日仆见陛下眉眼疲倦,又为天下政事所劳累,惟恐是痛疾复发,故片刻不敢离,若陛下需要,仆立即就能为陛下缓解劳痛,但如今见陛下神采焕发,想必是崔中郎将尽心随侍所致,仆也能够安心,这便回去。”

听宫人说,当时刘虞的神色就像是家中那个最懂事的孩子,不争不抢,一心为他人所想,因此也遗忘了自己。

思及此,褚清思唇角渐渐荡开。

对于享受了数年权力的妇人而言,纵使起初有所戒备,可少年的柔软、年轻及恰到好处的关心都更能激起早已被掩埋在深处的那抹情感。

相比崔如仪的逢迎谄媚,宛若一条蛇紧紧缠住脖子,少年恰当好处的分寸则更像是春日的杨柳不经意拂过,不留任何痕迹。

最后,刘虞被赐了官。

而且还在积善坊给他赐了华丽的屋舍。

这意味着他将可以在妇人身侧有一席之地,可以以官员的身份行走洛阳各处。

所以崔如仪在归家以后,勃然大怒,家中奴仆的身上皆带了血,所用的就是那柄曾在帝王面前舞动的剑。

但褚清思知道,妇人心中也必然舍不得陪伴自己数年的崔如仪。

女皇确实是个念旧的人,可又不完全是。

阳光下,有人影掠过。

褚清思扬眉看

去。

老翁穿过中庭,急行到堂前。

在竭力喘匀气息后,他仍还循礼叉手,微躬身垂首:“娘子,平乐公主的车驾正往我们屋舍的方向驶来。”

褚清思落眸,对老翁脸上所流露出的担忧与焦虑了然于心。

因为几日之前,李阿仪就已遣身边的家令前来相邀:“四娘欲去白马寺,遣仆来询问昭仪是否也要一同前往。”

只不过,那时的她咳嗽两声后,便出言相拒:“我喉鼻不适,而佛寺之中梵香过重,一闻或会头痛作呕,近日实在不能出行,还请家令代我传达,待四娘归来,我再登门侯问。”

家令闻音,不敢擅自为主人做主,只留下“仆会向四娘言明昭仪之难”就匆匆离去。

然后,平乐公主的人再未曾来过。

看着家令的背影,老翁转过头,望向堂上女郎,不免忧心其安危:“娘子如此拒绝,平乐公主是否会因此心生不悦。”

褚清思瞥向堂上西面有缕缕青烟散出的熏香炉,神色如常:“翁翁放心,只要四娘对当下局势能有几分了解,便不会向我发难,反而还会来宽慰我一二。”

如今自己已不能再贸然行事,特别是需要少去往寺庙等与佛僧有关之地。

甚至连天宫寺,她都暂时不能去。

神湛几次欲询问她译经相关的事情,亦不能成行。

“小娘子。”

经过平复,老翁的声音已经不再带喘,但依然有难以消散的沉重情绪,惟恐是平乐公主为前几日的事情而来。

褚清思擡眸回神,微笑安抚:“我知道了翁翁,你先命人去预备热汤,我身为主人,岂能怠慢登门的宾客。”

老翁再三表达过自己的焦灼,见女子始终坦然如故,内心也稍稍安心,遂禀命再叉手,转身从右侧甬道离开,前去疱屋。

而老翁刚消失。

少顷就有一抹艳丽之色迎着骄阳出现在,耀耀若英华,身后还跟随着翻领胡袍的女官。

见状,褚清思扶着凭几起身,从北面不疾不徐地绕案走出。

在众侍者前面的主人也已经行至堂前,并朗朗开口:“吾在家中等昭仪登门,可等了许久。”

褚清思举手,稍垂眸:“因在岁末,天下政务皆需尽快完成,圣人也因此有许多政事要处理,所以始终都未能成行,还有白马...”

未等女子言完,李阿仪伸手去扶其小臂,毫无怒色:“吾心中明白,昭仪在冬十二月才刚遇到刺杀,那些僧人便为你请命,只怕圣人心中对昭仪已有所嫌隙,佛寺当下自然不能去,是吾前几日有失稳妥。”

片刻又听她笑道:“至于登门,昭仪来吾家中与吾来昭仪家中也没什么差别。”

褚清思挺直稍弯的脊背,看着已三十有一的妇人一动不动,同时默然不语。

昔日最依赖阿娘的那个小娘子在长兄李询被自己的阿娘赐死以后,似乎才终于真正的长大了,不再提及往年那句“不论天子是谁,吾都是公主”,而是也开始以政治的心态看待自己周围的一切。

在外人面前,亦会称其为“圣人”。

李阿仪往堂上走去,自然而然地在尊位坐下:“不过圣人性情就是如此,若她果真不喜一个人,是绝不允许那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所以昭仪也不必过多忧虑,圣人对你的疼爱可不比对吾的少。”

褚清思往西面迈了几步,闻言不禁一笑。

喜爱吗?

或许有,但只是对一个工具的喜爱。

工具用得趁手,便留下,若不趁手,照样可以扔进火中融了。

她掩下所想,提及掖庭的事情:“裴娘子大病,可能活不了多久。”

听到“裴”一字,李阿仪认真想了下,是她那位没见过几面的长嫂,神情也并未有变化:“昭仪见过她了?”

褚清思颔了下首:“两月前,李二娘在长乐门为母求药,我刚好经过。”

李阿仪出于唏嘘的叹息道:“可惜吾这位长嫂不得吾阿娘喜爱,性情过于内敛,以致她那小女也始终未有爵位,不然早就被赐封郡主了。”

是时,老翁率领着奴仆从堂外入内,将盛在双耳碗中的热汤小心翼翼地放在平乐公主面前的几案上。

随后才将另一双耳碗奉给家中主人。

察觉到妇人言语中的冷漠,褚清思不再开口,那句“裴娘子希望我能救李二娘一命”也就此止于喉中。

因为她意识到,对这位平乐公主而言,与自己有血亲的是长兄李询,而非是裴姿容母女,所以妇人对她们毫不关心。

即使她们是李询的妻女。

李阿仪喝了口热汤,眉目转瞬张扬开:“不过待照即位,一切就能好起来了,只是可惜吾那长兄不懂得避其锋芒,也不懂得垂首,更不懂得如何讨好阿娘,最后才将这天下拱手让给了照。”

褚清思落下长睫,摸着汤碗的其中一只耳,没有回应。

汤中的辛辣刺激了口鼻,继而使身体流有一股暖意。

感到舒心的李阿仪放下汤碗,愉悦地看向四周,想起某日武陵仪来见自己时谈及阿娘身边又多了个少年,忽然玩笑道:“刘虞怎么不在?”

对此诘问,褚清思心中早就有所预备,从容对答:“因偶然发觉他擅长养生之技,一双手就能,刚好圣人那些时日身体有恙,所以我带他入宫去试一试,谁知居然真让圣人有康健之兆。”

崔如仪那次归家斩杀了家仆后,刘虞乃是平乐公主赠她的乐人也逐渐被宣扬开来。

她松开触碗耳的手,稍倾斜身体后,跪直向妇人擡臂:“请四娘治罪。”

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低贱男人而已,李阿仪并不在意的笑道:“无碍,吾既赠给了你,那他的去留、性命皆是昭仪的,何况他能去到圣人身边,日后于你我也皆有益处,还能分走崔如仪。”

褚清思露出几分刚好的内疚:“只是辜负了四娘的好意。”

已为武氏孕育子嗣的李阿仪行事虽比以往有所节制,不像在长安时放纵,但也因她并不喜欢褒王,所以身边的少年仍还是有几个,只是换了个方式,让那些人以琴师、乐师等身份留在了自己的官邸,就如玉阳公主身边的家令那般。

如此,天下及百官还有那些武氏的人,都不能再以此讨伐她。

李阿仪兴起,玩笑道

:“那吾就再赠昭仪一少年如何?”

褚清思看向堂外,抿唇笑了笑。

随即,她低头饮汤:“求之不得。”

*

新岁伊始,四方来朝。

这是一年之中最大的朝会。

在天下各州镇守的诸王及高官、附属之国皆需亲自来国都。

自冬一月朔起,身为鸾台侍郎的李闻道就与司农卿崔孝等人在处理四方来朝等诸事宜,起居也皆在宫城内的官署。

直至辛未日,终于结束。

在向女皇上报诸王等人的动向以后,李闻道自宫室缓步而出,伸手从寺人那里拿到自己的长剑,顺势佩在腰侧。

随即,迈步下陛阶。

他腰背笔直,一路缄默着往阙门走,然稳健带风的步伐中带有隐约的朔风之势。

不过少顷,又有一位老翁也从集仙殿出来,但神情凝重,还有一丝战栗的心情残余在喉头。

擡头看到先行出来的男子,他叹了口气,跟在后面。

走至那条进出宫城的甬道前,朝右是掖庭宫,朝左是太子宫。

将近暮年的崔孝停下,开口朝身旁的位高权重的男子告别:“崔某还需去向太子传达几日以来的政事,与李侍郎就此分开。”

李闻道稍一侧身,瞥向老翁。

在崔家从冀州请来医师后不久,太子照的“大病”也终于有所好转,但是没有立即就参与治理国政,而是继续休养,断断续续地处理一些女皇扔给他的政务。

想必刚才女皇单独留下崔孝,为的就是太子照的事情,命这位岳翁负责在旁监督佐政。

他颔首,轻笑:“崔司农卿太客气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互相致意完,崔孝略显沉重地走进右侧甬道。

同时,一名穿甲带刀的武士也从宫门的方向急速来到男子面前。

李闻道敛起嘴角的笑意,只问了句:“事情如何?”

右卫站定,将进度详略得当的禀报:“为不引起动荡,已经按照李侍郎所言执行。从昨日开始就陆续安排一些人与诸王的车马一起离开,但有两人在天下享誉盛名,若突然不见,恐会在民众中引起动乱。”

李闻道默了默,健步向前:“我亲自去。”

闻言,右卫动作迅速地侧身避让,待男子走过才跟上。

已走出数步之远的崔孝也忽然回过头,别有深意地远远看了一眼。

*

刚出右掖门,李闻道便拧起眉。

理应侍立于女子身边的部曲出现在这里。

他控马停下,吐息不自觉放缓、变沉,联想起天子的命令,以为是褚家出了什么事。

见到家中郎君的身影,部曲快行到黑马前侧,开口便是期期艾艾,似有何不敢言:“郎君,平乐公主去...去褚家见...见了娘子。”

就只是这样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几日来的疲乏在此刻化为戾气,李闻道眼中闪过几分厉色,鼻间哼笑一声:“若是口不利,便干脆割了。”

惊惶的部曲不慎咬了下自己的舌头,但顾不上疼,当即惴栗道:“是平乐公主又要再赠娘子一名少年,娘子没有拒绝。”

李闻道掀眼,剑眉之下的漆眸没有任何波动:“随她。”

留下简单两字,男子扯动手中用以控马的缰绳,驱马朝着上东门的方向所去。

*

因天气渐寒,炭火又放置在北面。

从中庭卷来的朔风也不断击打着万物。

跪在旁边的随侍看了眼女子的印花上襦,垂首耳语:“可要命人为娘子燃盆炭火。”

褚清思朝前方神色怏怏的妇人望去,知其很快就会离席,故摇头:“不必,去我居室拿件披袄来。”

随侍恭敬一俯首,再轻声退出。

但当她拿着披袄从女子居室返回的时候,堂上已无那位平乐公主的身影。

只有女子一人仍还坐在西面,望着那碗热汤不言不语,表情肃然。

而连接屋舍的甬道上还有个身影在往外面走,看其衣裳形制及颜色,应该是来向女子禀命的部曲。

在注意到女子被寒风拂红的手指后,随侍瞪向跪侍在旁边的另一人,然后上前提醒:“娘子,平乐公主离开了。”

褚清思往斜前方淡瞥一眼,右手落在几案上,左手落在身上,随着她的利落起身,堆砌在坐席上的红黄间色裙也舒展垂落。

手拿披袄的随侍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想起在甬道遇到的奴仆所言,不敢稽延:“刚刚有人来报,家门外有一老翁请见。”

褚清思在炭火旁止住,情绪似乎依旧还受着影响:“他家阿郎是谁。”

随侍惶恐低头:“不知,听闻那人是乘车来的,但看着并非是一家主人,更像是奴仆之长,询问其主人是谁时,也是只字不言,只是不断重复说要见娘子。”

另一名随侍见女主人不再动,则立即将坐席从案后移动过来。

褚清思循声看向身后多出的兽纹席,随后弯膝坐下。

门阀权贵的日常往来,几乎都会有名牍,且身边的奴仆也多有会面相识。

在政治及交际等各方面,列为门阀的褚家与很多同为门阀的氏族都有紧密的联系,比如崔家、宇文家及裴家。

即使天子有意削弱门阀,但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出现新的政治势力。

何况她在女皇身边也有几年,不论是政治往来或是日常交际,与洛阳诸多权贵官员都保持着紧密联系,所以不可能还会有家中奴仆不认识的。

要么是刚被天子任用的寒门子弟,想要与她这位昭仪结交以图利益。

要么就是那些不常接触的底层官吏。

褚清思出声命令:“带他来堂上。”

无论是哪一类,她都不会拒绝。

随侍常在女子左右,对□□势自然耳濡目染,心生担忧:“此时娘子会见那些人,若是四周有女皇的斥候...”

褚清思视线下移,清眸中逐渐出现一团火苗:“圣人不会的。”

因为妇人从来就未将自己放在眼中,于她而言,自己就是一个青涩的小娘子,纵使翅膀再硬也可以被其轻易折断,所以妇人才会放心自己继续留在身边为她起草诏书,又岂会耗费精力遣人在暗中监督。

不久,那人便被家中的奴仆引导入内。

“褚昭仪。”

褚清思依旧低着头在看盆中呲呲作响的薪炭,不动也不言。

蓄了胡须的中年男人知道这位褚昭仪是在等自己自报家门,于是赶紧俯首拱手:“仆是崔司农卿家中的。”

褚清思终于擡了眼,眼神中含着威光:“为何在门外不直言。”

中年男人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回答:“如今阿郎的身份非同昔日,惟恐会给三娘招惹祸端,所以这才严令仆不得在外透露。”

褚清思像是接受这套言辞,没再发难,声音平和:“崔司农卿命你来有何事。”

崔丽华已经居于太子宫,崔孝如今与太子照是很牢固的姻亲关系,言行都和太子荣辱与共,行事不得不处处小心。

但面对天子近臣,中年男人始终不敢松懈,紧绷着心弦:“阿郎奉命去太子宫上报近日政事,暂时不能归家,故遣仆来告诉褚昭仪,圣人欲将各大佛寺的佛僧都从洛阳遣离,并且鸾台侍郎也开始行动了。”

褚清思却并不意外,彷佛在此之前就已经知道,浅笑着伸手置于炭火上方,感受那足以灼伤手心的热气。

而身为掌起草诏书之事的昭仪,自己对此事全然不知。

从岁末起,官员便会有多日休沐,但她侍立天子左右,与普通官员不同,所以一直居住在亿岁殿,及至昨日日昳才终于从宫中归家。

所以期间不论天子有何命令出,自己皆会知道,可她昨日离开,今日就有遣散僧人的消息流出。

在手即将就要有被烫伤趋势的时候,褚清思收回,会心一笑。

女皇对她已有警戒之心。

观音这个身份,能带来的东西太多。

毕竟庶民多信佛,从前妇人急需稳定统治,所以宣扬她是观音,但在享受了这一切的益处后,弊端也完全展现出来。

本应依附天子的佛僧如今以一副虔诚信仰者的姿态维护在自己身边,无疑不是在提醒妇人...自己的存在从此将是弊大于利。

中年男人要离开之际,又猛然想起崔孝最后所言:“阿郎还说,其中就包括支迦沙摩等一众名僧。”

褚清思坦然收下崔孝送来的“好意”:“替我多谢崔司农卿。”

中年人拱起双手,后退几步,然后低头离开。

刚会客完的褚清思略感疲倦地站起。

垂首侍坐在右侧的随侍发觉后,眼疾手快地把披袄搭在其双肩之上。

褚清思也扶着随侍的手臂站直身体,再缓慢踱步至堂前,沉思着再度看向那颗黄叶尽数飘落的银杏。

至此,她不得不开始思虑一事。

从今往后都该为自己的未来多加筹谋了。

*

在呼啸狂劲的北风中,铿锵有力的马蹄踏过洛水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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