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纸檄文（2/2）

一将功成尚有万骨枯，更何况他要自己的江山永固？

宣子卿手中的折子依旧没有念完，字字泣血，字字诛心。一直透支着嗓子，断句的间隙，他匆匆咽下一口唾沫，干涩的喉间隐有铁锈味。

皇帝仍未推门现身，宣子卿身后群臣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再跪着，而是起身严整恭肃地站着。

——“臣冒死泣血以谏：愿陛下念棠棣之情，罢谇帚之祸，斩佞幸之首，开仓廪以济军士，抚忠良以安天下。若仍恃私智、蔽天听，则臣恐千秋史笔，书陛下‘以兄弟阋墙之祸，丧千秋山河之固’；四海志士，诵板荡之诗，而天下共积怨于陛下矣！”

——“臣稽首再拜，昧死以闻！”

语毕，宣子卿再叩首，将奏折高高托起：“衍圣公所言，句句肺腑，无可指摘。西北战事，还望陛下三思！”

四下沉寂，魏瑾突然瞥见身旁窗户上一片深色痕迹，藏在宽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面上却立刻换上如临天崩的申请，惊叫着推门，膝盖重重磕在地上，膝行扑到皇帝身边，细嫩的嗓子带着哭腔大喊：“皇上！快传太医！”

无人看见他垂首时，眼底闪过的冷光——第三回了……这么多个月，那盒稀世珍品雪玉苔，终于彻底咬穿了皇帝的命脉。

雪玉苔中毒愈深，血液颜色越鲜红，皇帝此时呕出来的血，明亮刺目。

宣子卿被大臣们拥挤入室，被这一大片红狠狠扎了眼睛，喃喃道：“原来皇上的血，也是红色的。”

皇帝又一次吐血晕倒，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昱都，也传到了太学。年纪最小的江寄海当即便吓得失了神，拽着周承明的袖子：“承明哥，皇帝要醒过来，是不是会治子卿兄的罪？”

“就算皇上不吐血，也会治罪的。”孔知秋平静的语调中带着老成的悲怆，“祖父的进谏，几乎是写了一篇檄文。 ”即便还在学堂，尚未入世，他也寻摸出来，这次天下士人若不能戮力同心，就会引发一场浩大的劫难。

“……门口的锏卫走了！”元朔扒着门缝往外看，他今天总觉得心虚，毕竟用刀柄挡着他们的是他的亲哥哥，“金吾卫为什么还不走？皇上出了事，陈将军不用回去吗？”

“他才不会走，”周承明道，“他兄长谋逆才过去多久，这会他怎敢入宫，能看住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陈钦早上是骑着马来的，在太学外被拴了一天，连威风凛凛的金吾大将军坐骑都萎靡下来，耷拉着脑袋舔砖缝里的杂草。马的主人看上去却还很有精神，在墙外来回巡视，还用石子打落了一个想翻墙外逃的学生。

傍晚时分，太学门口忽然排起长队，是各个宅院的家仆。

有人瞧着应该是平日府上管事的，虽说宰相家奴七品官，对上真刀真枪的金吾卫也发怵，只能哈着腰向守门的金吾卫哀求：“大人行行好，总要让我们家少爷吃上一口饭呀，饭送不进去，我们这些下人回去是要挨板子的……”

金吾卫将横刀往前一顶，只道：“你求我顶什么用？里面这这些少爷出来了，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陈钦也为难，现在放人进去，若是去递消息的就不好了。可里边的学生家世一个赛一个显赫，现在摇摇欲坠的陈家哪个都得罪不起。孩子当然不能饿着，可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他原本就是因为脑子不如大哥灵光，才被父亲推着考武举的，做到金吾将军，全凭祖荫。

这厢还在僵持，长街外突然响起一串磕头声。

“长公主殿下到——”

太学门前众人纷纷停下争执，或叩首，或低头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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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传话：两章没见想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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