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类卿(1/2)
第60章 53.类卿
太傅府离镜王府略远,安泫青到达时已近午时。太傅府的人领着他进门,府内装潢陈设比起许多年前,除了更陈旧些外,并没有什么变化。而他也如许多年前被赶出去时一般,没多大区别,还是一样的银面,一样的玉扇,只是身量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老太傅在书房等他,裹着一件棉披风,面前摆开了棋盘,神色中带着疲意,竟真似大病初愈一般。
瞥见他腰闻玉佩,王诤德连眼皮都没有明显地擡一下,伸手拨弄两下盒中棋子,淡淡招呼道:“安翰林,来与老夫对弈一局。”
那神情就好像今天真的只是要叫翰林院的一个后生来下一盘棋。
安泫青听见他唤自己,机械地擡脚走去,见礼,坐下,再猜先,落子。他久不曾与老师对弈,此时却显得心不在焉。
心不在棋盘上,棋力又远不如老太傅,加之他和褚不庭也很久没下棋,技艺更生疏,不过半个时辰,安泫青的棋便落不下去了。
他抿了抿唇,指间一松,棋子撞击木质棋盘发出的声音并不清脆。
投子认输。
王诤德一皱眉,脸上的沟壑便又多了几道:“你过去从不知道认输,向来是不下到死局不知收手。”
安泫青又露出那种自嘲一般的神情,收回来的手下意识地撚了撚面具一侧垂下来的坠子:“人之生也柔弱罢了。”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故曰,坚强者死,柔弱者生。
七年了,没有谁会一直是那个固执到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少年,何况南墙他也早不知撞了多少回。
王诤德也放下手中的棋。
木强则折,讲的是道法自然,王诤德是大儒,自然不会与学生深谈这个,当年却一反常态,用这番话劝过安泫青。
他默然饮茶,半晌后终于说出今日叫安泫青来的原因。
“皇上欲封禅于泰山。”
看来是还未散朝,消息就已经传到太傅耳中了。安泫青不由感叹老师的耳目之众,又不由得想,为何老师一个如此刚直忠君的臣子也要大费周章地监视帝王。
“目前来看,确是起了这个念头。”而且难以平复了。
出乎意料的是,王诤德没有表示出明确的反对,而是问安泫青:“你怎么看?”
安泫青这次没有在他面前称“学生”,或是仍旧不敢,抑或是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幽怨,他道:“下官以为,皇上金口玉言。”
言尽于此,其中意已明了。
“那封禅一事,安翰林以为,该如何评说?”
真是幼稚的师徒。
在太傅府说话,自然不必担心被人听了去。安泫青抚抚着玉扇,一字一句道:“无功有过,劳民伤财,上欺天地,下愧百姓。”
他垂着眼帘,并未看见老师眼中一闪而过的欣慰与赞许。
到管事送安泫青出门,王诤德也没说出一句要阻止皇帝封禅的话,安泫青也没留在太傅府用午饭,家中褚不庭还在等他。
安泫青回去与他说起在太傅府的事,边啃鸡腿边道:“老师肯定是已经有计策了,还要跟我卖关子。”
果不其然,反对封禅的折子如雪片般从各位大人的笔下飞到内阁,又被原封不动地送到皇帝案头。
“内阁这帮老头子都是干什么吃的!”褚沥暴戾地把满桌文书扫落在地,魏瑾则一声不吭地蹲下收拾。褚沥皱眉看着他脊背弓起的弧度,厉声呵斥,“住手!不许捡!”
魏瑾被他吼得猛一缩手,乖乖起身退到他身边。
褚沥握住他的手,问道:“你认为,朕该不该封禅?”
魏瑾咬着下唇,似是要将自己从什么情绪中抽离,半天才道:“奴婢......不敢妄议前朝政事。”
畏缩、茫然、唯诺,看着这张与安法青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出现的这些从不会出现在那人脸上的表情,褚沥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罢了,你退下吧。传我口谕,宣翰林待诏安泫青进宫。”
魏瑾躬身行礼,沉默地了出去。
过了约两刻钟,安泫青被一个横看竖看都不像奴婢的少年领入了宫门。
这是他第一次见魏瑾,却觉得此人看他的眼中似乎有无比阴沉的恨意。陌生人的敌意总是令人不寒而栗,奈何安泫青从不知“怕”为何物,主动挑起话头:”这位小公公见着眼生,五官秀丽,不像昱都人,你是南方人吧?”
魏瑾低着头冷笑一声,答非所问地道:“我是什么人?和安翰林一样的人罢了。”
放眼全宫上下,哪个阉人敢拿出身卑贱、身体残缺的自己与那为天地生民立心立命,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的翰林学士作比?
可安泫青无意瞥见他后颈没能被衣领遮住的半个红痕,便懂了他的意思。
那种印子是怎么来的,他再清楚不过。
安泫青大概能猜出来,为何这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已经是近侍少监,还能出宫引自己面圣——那花前阁果真是一把青云梯,褚沥还真是一言九鼎,诚不我欺。
他也听出来这少年大抵是误会自己跟褚沥有什么,才会得了这“翰林待诏”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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