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暗云谲(1/2)
第50章 43.暗云谲
丑时末,文武百官的马车熙熙攘攘挤满玄武大街两旁的各条巷子——今日是大朝,全昱都大小官员皆需进宫。有经验的车夫即使着急也不会一味往前冲,而是有节奏地抽着马臀,让马以合适的速度前进,因此即使乍一看很拥堵,这些马车的行进速度也不慢,更不显杂乱。
宽阔的巷子里驶出一辆双驾马车,一看便是西域名马,车厢更不用说,隔着十里地都能闻见那醇厚的檀香,称得上是宝马雕车,华贵非常。
众位大人撩起帘子一看,忙下令自家车夫避让,那车上坐着的,可是当今朝中风头最盛的一大奸佞——当然,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此人便是太后的嫡亲弟弟,锏卫指挥使陈颖。
陈颖身着绯色孔雀公服,在午门外下了车。
“陈大人,陈大人!您回来了!”周靖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这位离京一年有余的指挥使大人,忙迈着方步走过去。
陈颖捋了捋不算浓密的一撮胡子,把绣春刀解下交给宫门处的值守,道:“周大人,别来无恙啊。”
周家近年式微,周靖身为家主,一直有意攀附陈家,陈颖也乐于多一个拥趸,与他便一直还算亲近。趁着钟鼓司还未奏乐,宫门未开,周靖站到他旁边给他讲起这一年朝中的变化来。纵使陈家在昱都不缺眼线,眼线所言,与四品大员亲口所述,也必然有所出入。
“那元二当上了北镇抚司的同知,可真是让杜家老大得了个左膀右臂,北镇抚司那群吃里扒外的……唉!怕是早就忘了您的恩德!”
陈颖面上不显,心中却冷笑,皇上当时派自己巡抚东南沿海,就是奔着打压陈家势力去的——他光是在荔州,就不知被那镇海将军王钰找了多少不痛快!京中势力被分化,也是意料之中,就是不知背后那姓王的老匹夫又出了多少力。
三通鼓响,先开两门,官军旗校先入摆列,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谈或论事的百官又散开,文武分列左右。左、右掖门开,百官低首趋行过金水桥,于奉天门丹墀前站定,恭候天子。
皇帝款登御座,殿上鸣鞭,鸿胪寺便唱入班,文武两班此时方步入御道,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跪行一拜三叩之礼。
皇帝今日到得准时,并未像往常一样先晾臣下们半个多时辰。褚沥垂眼看着阶下端立的臣子,目光一直游移到离他最远的一片绿色,那端早已看不清人脸,辨不出谁是谁了。
今日进宫的是京中所有官员,自然也包括太学的学正,只不过因为品级较低,位列队伍最末一段,正在褚沥所见的那一片绿色中。安泫青同以往一样,起床气还没散尽,垂眸盯着胸口的鹌鹑团花发呆。绿色公服穿在一旁的人身上或许土气,穿在他身上,就是把他衬成了长身玉立的翡翠美人,面具一戴,又多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正应了古人所言,俊美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褚沥收回一无所获的目光,看到了最前排的王诤德。“这个老不死的!”他眉心一跳,心中暗骂,想必是进来在御书房被烦出了后遗症。
“众爱卿平身吧。”褚沥的声音里能听出浓浓的疲惫,若放在以往,大多要被以为是一夜春宵后的精神不足。但在这个当口,满朝皆知昱都初夏的静谧之下,早已是风云暗涌。消息灵通的,说不定连谁要造反都知道了。
朝会惯例是先呈报边兵事,兵部尚书郑桓将各方守将文书呈上,寥寥数句就从东南水师说到西北军,一旁位列百官之首的王诤德却听出了不对劲。
听郑桓所言,边关近来应当十分安稳。但就王诤德所知,东南海防虽稳,西北的鞑子却从未消停过,对大军边境的挑衅更是一日胜过一日。褚不庭也曾言,今年的鞑子比往年都活跃,大战恐怕一触即发。郑桓却说,西北边境太平,百姓和乐,比以往都和平。
郑桓虽然算半个混日子的纸糊尚书,却也是出了名的中立派,王诤德倒不担心他做故意隐瞒军情这种必定得罪一方的事。
西北的太平假象,只能是刻意营造,但褚不庭又为何要隐瞒边关真实情境?隐瞒事情会直接影响西北军的军费粮饷,百害而无一利。还是说……兵部收到的军报,根本就不是西北军中递出来的那份?
此事太过蹊跷,不宜在朝会上分心细想,王诤德见郑桓已经退回原位,便轻咳一声,出列道:“臣有本启奏!”
褚沥就是不听也知道王诤德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削藩的事,痛斥自己不该大张旗鼓让禁军出京。可他要削藩,除去为了削弱地方势力,不就是为了把这些人和全牢牢握在手里吗?若把削藩一事交给那些封疆大吏,不就是画脂镂冰么!老不死的向来会揣摩圣意,这会儿却开始装傻了,是怕他收拾了那些虾米后想起来对付他那宝贝学生?
这个老不死的,忠心是真,只是爱为褚不庭打算这一点太招人烦!
王诤德在殿下雄辞闳辩,褚沥却连回应都没有几句,前排那些眼尖的见老太傅脸都黑了,都各怀心思,有哀叹皇帝擅专跋扈的,有担忧太傅大人的,但更多的是高高挂起看热闹的。
褚沥扫视着面前的绯色,目光定在陈颖身上:“朕才注意到,陈爱卿回来了。”
陈颖手执笏板出列,道:“微臣承蒙圣念,不胜惶恐。”
“既然回来了,那便在此述职吧,不必在朝会后去御书房了。”褚沥道,“一路舟车劳顿,爱卿要好好休息才是。”
陈颖面上恭敬地谢恩,内心却早已骂了八千遍。他离京前可是每次朝会后都要去御书房议事,再回锦衣卫衙门的,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竟是被逐出近臣行列了么!
不过此时是不是天子近臣也不重要了,反正……他擡眸阴鸷地盯着褚沥额前的冕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待朝会到了尾声,太监扯着嗓子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后,褚沥突然出声,道:“太学安泫青留下。”
队伍末尾的安泫青轻轻皱眉,出列退到一旁,等着内侍来领自己。他上朝也有这么久了,今天这皇帝是抽的什么风,突然要把他留下?不会是刚刚打呵欠被御史台的人拿小本本记了吧!也不对,刚才御史台已经责骂过朝会上仪表举止不端的大臣了,也没念到他的名字啊。
罢了,这皇帝本来就有病,还是且行且看着办吧。
……
下了朝,陈颖却不急于回府,而是拿着太后手谕进了后宫。见皇上不行,见自己姐姐总行吧。
“啊哟!”
不知撞上了谁,陈颖被撞得后退了两步。一个小长随跌坐在地,手里的食盒散落一地。换作别的长随早该因为惧怕被责罚而抖如糠筛了,这人却只是捡起食盒,低眉顺眼地行礼:“奴婢无礼,冲撞了大人。”
陈颖挑眉,问道:“你是哪儿的人?”
“回大人,奴婢魏伶,是尚膳监长随,正要将这芙蓉蹲金丝燕窝送到菀馨宫。”
菀馨宫便是宸妃陈妤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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