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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第五十五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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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龙城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大队民警……”

又是这句,只是当年我在出入境,而龙城还没升格,我们还是大队。

问:你是从哪儿入境的?

答:芒江口岸。

问:为什么入境?

答:做小买卖。

问:什么买卖?

答:卖小手工,刺绣,可以挂在车上,包上,是我自己做的。

问:为什么不回缅甸,而是留在中国?

答:被骗了,卖到了龙城,生了孩子,回不去了。

我和队长对视一眼,再看向三妹,她低垂着眼眸,像是在想着什么。

整个过程,三妹表现得十分配合,有问必答。很快到了最后的问题,我问:“你会写中文吗?”三妹说:“会。”我拿了打印好的笔录给她,说:“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写上这句话,签名,按手印。”

文印盒子上是那句全国警察都熟知的名句:以上笔录我看过,与我说的相符。

三妹说,她是被卖过来的,在龙城的一个村落里生活了六年,如今男人死了,她一方面觉得没了指望,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了希望,因为可以回家了!

但她没有证件,买不了票,也没有那么多钱。于是,她想起早年村口墙上那句话——有困难找警察!于是就带着孩子进了城。进城之后,她不知道去哪儿,就奔着主城区木西区来了,找了个派出所,往值班室一待,等着警察给解决。

我问她如果我不来,或者说,我没发现他们会中文,那她准备怎么办?一直不说话?

三妹依然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说不知道。

“我只是想回家,带孩子们回家。”简单的句子,最令人动容。我看到队长偷偷抹了把泪。

我们从办案区出来,两个孩子在值班室看动画片,又是我堂哥那片子。:筚趣阁

按照三妹的说法,当时她抱着儿子,出来卖手工制品,就是她自己做的刺绣荷包,在路边遇上了自己同村的一个大姐,大姐还好心帮她抱了孩子。后来那大姐说看她生活辛苦,可以给她介绍个工作,挣得挺多,但是比较辛苦,问她干不干。

“干的干的!”三妹忙不叠答应。“我不怕辛苦。”从她怀孕开始,那男人就跑了,三妹一个人带着儿子,已经快受不了了,如今得了个挣钱养活娘俩的机会,三妹自然欢喜,她看着大姐,感觉自己是遇见了贵人。

于是,三妹就带着儿子,跟大姐走了。这一走,万水千山,她被带到了龙城,卖给一个村民。

她想过逃跑,但当时是冬天,龙城特别冷,她跑了两次,都是没到村口,就给冻回来了。那男人没强迫她,还给她生火烧水,跟她说话,她当时会的中文很少,听得一知半解,大概知道,自己是男人母亲托人买回来的。老太太自己病入膏肓,只惦记儿子讨不上媳妇,儿子“娶亲”三天,老太太撒手人寰了,到死也不知道儿子没圆房。

外头天寒地冻,屋里却有一簇小小的温暖,三妹想起之前的丈夫,对她只有打骂,甚至还不如这男人对她好。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自然的走到了一起。没多久,三妹发现自己怀孕了,也就不再跑了,女儿出生之后,男人对她和孩子更是呵护备至,三妹觉得,这男人比早年抛弃她的丈夫还好,也就下了一起过日子的决心,还让儿子跟了这男人的姓,改姓李,还取了中文名字,叫李亚,亚洲的呀,女儿取名李华,中华的华。

“我命苦啊,没办法。”三妹叹气。“一个老公跑了,一个老公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尽量帮她,帮这两个孩子。

拐/卖受害人和其他原因非法入境、非法居留的人不同,警方处理的时候,会区别对待,三妹做完笔录之后,便带着孩子,坐着大巴车回了家。我们联系了三妹所在村子的村委会,主任是今年新上任的,而且不是本地人,完全不了解三妹家的情况,还以为她是云南人,三妹对外也确实是这么说的。

故事说到这儿,我得强调一件事,违法手段是不可能带来美好生活的,三妹的故事是假的,我接到过的其他拐卖案件,还有我在云南边境跟同事交流时候谈到的案例,没一个是不被施暴的。

“她说了谎?”郗阳问我。

“对。”我点头。“三妹很会编故事,还带着很多细节,比如所谓儿子,是她入境之前偷来的,比如之前的丈夫,根本没有过,全是她编的。没有中间人,女儿也不是李姓男人的,她入境的时候就怀着孕,辗转跑到龙城,找了个男人,把孩子生了,男人还一直以为那是自己女儿。”

我难得在郗阳脸上看到如此惊讶的表情。怎么样?郗小骗子,天外有天吧?这我都能看透,别说你那点儿小伎俩。哥哥不说,不代表哥哥不知道。

第三次做笔录的时候,这案子已经变成了刑警和出入境联合的了,我们出入境管“三非”,刑警那边儿管拐卖,不过是三妹拐卖那个小男孩儿。

经过鉴定,女孩儿确实是三妹的孩子,也确实跟李姓男人无关。对了,那男人没死,是被三妹哄去打工了,根本不知道媳妇要跑了,接到我们电话的时候,还把刑警当骗子骂了半小时,刑警那兄弟也真是沉得住气,一直解释,一直解释,一直一直解释。我问他哪儿来的这意志力,他说这事儿放谁身上都不能信,老李骂人也是正常。

一天之后,老李风尘仆仆赶回来,当着我的面儿哭了起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娶了个云南媳妇,没法领证是因为这姑娘是超生,没上过户口,至于女儿,他以为是女人体型矮小,所以早产了,还庆幸母女平安。

“她对我可好了,天天老公辛苦了,老公你真棒,都是哄我的呜呜呜……”我受不了大男人抹眼泪,给他递上纸巾,扶着额头等他哭完。

如今讲起这件事,郗阳坐在我对面,微微扶着额头,眼神闪躲好似小老鼠。

“这话,你听着耳熟不?”我故意问他。

“啊?不知道。这三妹可真是的,怎么能骗人感情呢?”郗阳快速撵着手指,纸巾被他搓得特别恶心。服务员上菜,路过我们桌,郗阳赶紧举手:“您好,这边买单!”

小百合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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