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第五十五日（1/2）

第 57 章 第五十五日

郗阳提到七年前的旧案，我并不觉得突然，虽然我没问过他，但我几乎可以确信，郗小骗子最终在龙城局的案情分析会上注意到我，不是因为我鸡蛋掉了，而是因为我提到了七年前的案子。当然主要是因为我帅，小百合亲口认证的，这句一定是实话。

这几年抓过的连环盗窃我都不见得全有印象，但七年前的那个案子，我大概能记一辈子。那年，我还在出入境，是负责外管的中队长。外管我之前解释过，就是负责涉外相关的案（事）件。有天早上，派出所值班民警给我打电话，说来了三个外国人，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让我去帮忙，我问哪国的，答曰不知道，因为听不懂。

我去了，才发现，我也听不懂，妈的，尴尬。

我要查护照，那女人一直摇头，我怎么比划，她都摇头。从外形看，我判断他们仨是东南亚的，听着不像萨瓦迪卡，我就往老挝、缅甸、越南方向琢磨，但没办法确定。

当时网络还没这么发达，本就老土的我还用着一个不能上微信的手机，更别提语音识别翻译了。我当真不知所措，都想给平时有事儿就爱找我求助的常住外国人打求助电话了，然后我突然发现，不太对啊。

我找了个户籍女警，请小姐姐帮忙带俩孩子看会儿动画片，就我堂哥最近配的一部动画片。户籍小姐姐带着孩子们去看电视了，我坐在东南亚女人的对面，不再跟她说话，而是开始背法条。全是我处罚的时候常用的，从罚款、拘留审查，一直叨叨到遣送出境，但是我不对着她说，纯粹是个没得感情的阅读器。

三分钟之后，一阵笑声从旁边屋里传出来，不一会儿，户籍小姐姐领着俩孩子回来了，一边走还一边跟他俩聊天。用中文。

女人见状，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就要拉那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儿，被女警挡住了。

女警笑着问我：“行啊裴队，怎么发现的？”

我说：“他们要真听不懂我说话，刚才我跟陈所说话的时候，她就不会是那个表情。”

女警点点头：“你不去刑侦，真是浪费了。”

“这事儿你得跟我队长说去。”

“算了算了，柳队都没辙，我操什么心？对了，那动画片你哪儿找的？真挺逗的，冷幽默。”

对，冷幽默。

我堂哥最新力作，一部不叫好也不叫座的动画电影。这动画片有特点吗？有，就是角色全程板着脸。

角色没什么表情变化，也没有夸张的动作，全靠声音表演情绪，而且角色还没什么情绪，这就很考验配音演员的功力。我堂哥当初接这个活的时候，就一个想法，要是成了，绝对能名留青史，要是糊了，也绝对死无全尸。然后，我不是说了，这片儿糊了。但这种片子，如果听不懂对话的内容，观众根本就不可能踩到笑点，就像《骇客帝国》里的，只听声音，就觉得法语骂人都优雅。俩孩子能笑，说明听懂了。就冲这点，我决定从办案经费里省出两块钱，给我堂哥买瓶矿泉水。

真相大白，我对女人说：“行了，该说的我刚才都说过了，你装没听见也听见了。哪儿国的？”

女人小声回答：“缅甸。”用中文。

我问：“叫什么名字？”

“三妹。”这次声音更低了。

我看了看她：“全名？”她点点头。

我伸手：“护照。”

三妹回答得干脆：“没有。”

“我刚才说过了吧？查验护照，请你配合。”

三妹叹了口气，表情很是苦恼。“真没有。”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未持有效证件的、非法入境的要如何处理，她再藏着掖着，只能给自己找麻烦，看来，要么是她犯过大事儿，怕我们查到什么，要么就是真的没有。

我问她：“怎么来的中国？”

三妹回答：“走过来的。”

“走过来？”最开始接警的民警很是好奇：“是不是从山里绕过来的？穿过原始森林？”

三妹愣了一下，摇摇头说：“就从水泥马路走过来的，穿过一个大门，就到了。”

现场气氛有些微妙。民警轻咳了一声，端起桌上的大缸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我想了想，问三妹：“边民？”

三妹拼命点头，说对对对，然后开始在一个旧背包里翻找，拿出一个小本本，是边民证。我打开看了，她真的叫三妹，没有姓氏。

持边民证入境的活动范围严格受限，缅甸挨着云南，龙城则在北方，怎么看都超了。想必三妹自己也很清楚这些规定，才想假装语言不通蒙混过关，只是在我给她讲过身份不清可以拘留审查之后，她大概是动摇了。

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业，三妹至少占一个，“三非”是没跑了，这案子，归我们出入境了。我与三妹的谈话地点，也从派出所值班室，换到了龙城公安局办案区。

嫌疑人是女性，龙城出入境警力紧缺，外管没有女警，我只能跟队长请示，让她亲自来了，又临时从办证大厅调了个辅警小妹妹，帮我看孩子。

路过侯问室，三妹往里面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跟着民警往前走。这反倒有些奇怪，因为第一次进公安局的人，看到侯问室的“笼子”，多少会有些害怕，更有甚者当场哀嚎，比如顾子俊。但三妹却表情如常，我当时心想，这位是个干“大事儿”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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