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颠倒（2/2）

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甚至分不清说的究竟是反话还是真话。

“人性简直比嗔都恶心！既然这个世界那么腐败肮脏，那么让嗔解决掉那些恶人有什么不好？！让嗔留在这世间惩罚恶人，抹去那可笑的人性不是更好吗？！这个世界因为人的主宰变得乌烟瘴气，人还在繁育扩张，挤兑剥夺其他生灵的生存空间，口头上还可笑得说什么一切为了人类，说什么要保护被他们摧残的生灵。”

“不觉得虚假恶心吗？假兮兮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死在嗔手下的人又比死在人手下的人多到哪里去？战争，掠夺不都是出自人手上的吗？律法的条条框框不都是用来束缚人心底的恶念吗？看到了世界上这么多恶，还要自我欺骗说这个世界很美好，自我欺骗说过得一切都好，自我欺骗说要守护苍生，维护世间安定，自欺欺人接下这可笑的，不知从哪来的，硬生生安在自己身上的使命！”

林楚森跳下讲台，屏幕上疯狂闪烁的“√”是他演讲的背景板。

窗外的狂风暴雨丝毫没有骤减，反倒随着林楚森慷慨激昂的演讲将整个世界塞入混沌杂乱中。

视线接触的一瞬间，苏常亦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为接下来的狂风骤雨做准备。

林楚森摸摸心脏，想克制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声音带着紧张的颤抖：“人就是变态！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可以哄骗任何人，可以哄骗圈禁嗔。越界、厮混，控制不住兽欲，这和与一只狗有什么区别？这个人又和狗有什么区别？！为了排忧解难的工具害死同伴，还饥渴难耐恬不知耻继续纠缠在一起！！！牵手接吻拥抱恩爱！枕边缠绵的情话不过是那层恶臭腐烂关系的伪装！把欲望贪念包装地如此伟大，包装成所谓的‘爱’企图让世人接受、理解！！！”

“这才是最大的错误！”

张开双臂，他的声音震耳欲聋，拼尽全力呐喊——

“我是罪人！！！”

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风雨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重重落下帷幕，戛然而止。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笑脸。

“叮铃铃铃铃铃——”下课了。

林楚森大汗淋漓，脸上一片湿冷，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气喘吁吁后退几步。

好闷，他撑着讲桌俯身干呕，窒息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教室里摇摆的木偶肢体影影绰绰，扑朔不清，还在持续刚才的狂欢，像在舞池随着音乐灯光扭动的身躯。

银光横扫而过，紧接着是木头“咚咚咚咚”落地的闷响。

视野多了个熟悉的人，脸被擡起。

苏常亦的表情是在心疼吗？

“苏常亦，我不是罪人。”林楚森听到自己好像在笑，又在好像在哭，“我只是个疯子。”

为什么明知道是谎话，明知道是故意往反了说，还是那么难受呢？

难受到空气都躲着他走，不愿给予他一丝。

苏常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上前一步将他抱在左边怀抱，右边的身子已经湿透了，他的声线像在雨水中泡过般冷，却轻而易举抚平了林楚森焦躁的心。

他说：“好巧，我是怪物。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纷乱不堪泥沙俱下，怪物都会陪着疯子，死心塌地，生死相随。”

他摸摸林楚森红肿的眼眶，轻声道：“既然不开心，那就说句真话吧。你爱我吗？林老师。”

这个问题像是给溺水的人丢下一只救生圈，浮出水面贪婪汲取空气，林楚森回答说：“我爱你。”

他们离开颠倒的，刺人心肺的演讲室，将刚才的一切抛之脑后。

林楚森想问苏常亦有没有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脸才稍稍转向苏常亦。

苏常亦就抓着他的手，道：“你的手很凉，我给你暖暖。”

林楚森只得把问题咽进肚子。

在他们走出教室的一瞬间，天光大亮。

场景骤然转变，直接送他们的到了第三层，也是最后一层。

这一层没有混乱纷杂的东西，温暖的色彩看得人很舒服。

一间间房门紧闭着，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卡通画。

孤儿院的最后一层是宿舍。

他们以为在教室只待了四十分钟，出来才发觉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还剩十个小时。

林楚森踩踩脚下坚实的地面，走廊尽头的窗外已经变回原本的场景，黑压压的瘴气弥漫的景象，里面虚掩着庞然大物的建筑。

林楚森：“我原本以为我们所在的空间不过是幻境，现在才发觉，还有嗔。”

苏常亦：“整个清甫里的建筑全部都是嗔幻化成的。”

林楚森：“怪不得一进入清甫里就感觉好像被无数道视线紧盯着。幻化死物的嗔倒是挺少见的。也是，除了宁师，谁会在这里生活呢？”

苏常亦冷哼一声：“弄这么多嗔占领清甫里，还真是难为他了。”

“第三层那么温馨，是宁师给自己留的吧。”林楚森说着，顺手拧开一扇门，房门没锁，轻而易举打开。

屋里也是一派卡通动物，玩具堆满墙角。

里面松软的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小孩蜷缩在一具枯骨怀里，睡得正香。

小孩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模样，肉嘟嘟的脸不难看出，他是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