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何谓超凡（下）（1/2）

第51章 何谓超凡（下）

# 52、何谓超凡（下）

杰恩至此才礼貌一笑，重复了之前苏荼那句话：“不如我们各取所需。”

皮影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杰恩在安眠之森连续睡了三天三夜后，在快要饿死之前，成功融合火种醒了过来。

这期间其他玩家也曾兑换“梦境巡礼”buff，到安眠森林尝试冥想，但也许他们都没有杰恩天赋异禀，总之，迄今只有他一个人成为了正式超凡者。

自然，夏国人就联合起来堵他，一方面是想亲眼见识一下超凡之力，一方面是为了问出他的心得。

杰恩作为一个把沉星城当第二世界的人，需要食物和水的供应，所以他们有合作的基础。事实上，融合火种成功的消息就是他自己放出去的。

于是杰恩开口：“修行手册里提到，冥想成功时会进入一个潜意识世界，这一点你们能做到吗？”

皮影微微蹙眉，“我们的冥想成功，就只是做梦而已。”

“是做梦，但不是一般的梦，我把它分为入梦、知梦、控梦三个阶段。当你达到控梦阶段的时候，就可以见到自己的潜意识空间了，也自然可以融合火种，开发出超凡之力了。”

两人在前方对话，npc在后方对不懂英语的人翻译。

许振也在主控室里仔细听着。杰恩的融合火种和他和花木槿的都不一样。他是走狗屎运捡到了沉星小径，在沉星城神秘力量的影响下莫名其妙就完成了。花木槿的火种是捡来的，融合过程也是在许行云辅助下完成的。杰恩则从头到尾只靠自己，短短三天就进入了潜意识空间，又亲自从神秘世界采来火种。

广大群众没有沉星小径这等神器，也没有许行云这等神级辅助，对他们来说，杰恩的经历才有参考价值。

杰恩阐述着自己的理论：“在入梦期，你只是初步接触潜意识世界，经历的梦境都是抽象、荒诞、破碎的，所以你会以为自己没有进展。实际上，在这些碎片里藏着通往真正梦境的道路，找到它，就可以进入一个连贯的大型梦境，这就来到了知梦阶段。”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你们的梦会是什么，但对我来说，这个连贯的梦是噩梦。梦里发生的是你曾经经历过的事，是你的某种……”

“心结。”他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

“你就在那里重温当初的噩梦，眼睁睁地看着一切一次又一次发生，什么都做不了，这就是知梦期。”

“但实际上，根据修炼手册的说法，在整个冥想过程中都有灵性的堆积，所以这也是有意义的。”

许振皱了皱眉，其他人也惊了。

“要想堆积灵性，必须一遍遍亲历自己的噩梦？整个知梦期都是如此？”皮影问。

“噩梦就在那里，避也避不开。亲历噩梦，不仅是为了堆积灵性，也为了达成下一个阶段，控梦。”杰恩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发现你具有了一丁点掌控梦境的能力。最开始只能挪移一支铅笔，后来可以做更多事，总有一天你的掌控会强到足以打碎这个噩梦。”他说，“打碎噩梦，你就能开辟出自己的潜意识空间，这之后就可以沟通神秘世界，融合火种了。”

皮影一方面茅塞顿开，一方面又有了更多问题：“寻找道路和掌控梦境有什么诀窍吗？既然你可以在三天之内完成，而我们花了这么久都没有完成，想必这其中有很大的差别。”

“其实很简单，噩梦是你的心结，所以能不能找到道路在于你愿不愿意直面自己的心结，能不能掌控梦境在于你能不能解开这个结。”

杰恩说得很爽快，因为根本没有捷径可走。

“这不是很有意思吗？从安眠森林出来，我就开始思考，超凡超凡，超凡到底是什么？超凡之路到底是怎样的一条路？又是怎样的人才能走到最后呢？”

一群夏国人尽皆露出迷醉的神色，主控室里，许振也不禁恍然。

这和他经历的完全不一样。由于沉星小径的融合，他的潜意识空间一早就开辟出来了，所以后来黑石头发放火种的时候，他直接融合了那枚隐身火种，并没有经历入梦知梦控梦的过程。

这也导致，当时他虽然融合两枚火种，却不能运用自如。直到在一次偶然的清醒梦中领悟了隐身的原理，他才能够运用隐身这项能力，也才领悟清醒梦的意义。

后来在母亲的帮助下，他进入潜意识空间，找到了自己的噩梦。好巧不巧，就在当天，母亲简简单单一句“儿子，我来救你了”，解开了困住他十二年的心结，让他轻而易举破除了噩梦。

而在囚犯手劄上并没有提到这些内容，是因为超凡文明的小孩子从六七岁就开始修炼，十二岁就可以成为进阶梦境，他们压根没什么心结可言。

超凡修行的入门条件竟是直面过去，与自我和解。许振不禁也生出同杰恩一样的遐思：这条超凡之路，究竟通向何方？

此时，杰恩还没有说完：“关于融合火种，手册里都有，我就不细说了。融合之后能够获得一种新的视野，看到别人头上的亘火，也可以把自己的亘火隐藏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其中有些人已经拥有火种了，等潜意识空间一开辟，想必马上就可以融合。”

“有火种？我们当中谁有火种？”皮影问。

杰恩指了指废城区四人。

谈话进行到尾声，皮影不禁提了一个问题：“你的心结，是你女儿吗？”

杰恩的女儿被□□拐走，至今下落不明，他也是为了女儿才屠尽整个□□，得到“警探杀人魔”的诨号，他的心结不可能不是女儿。可是，当初能为了女儿做出那种事的人，如今竟然在短短三天里就解开了心结，难道他已经放下了吗？

这个问题杰恩完全可以不回答，但他还是真诚一笑，袒露了内心：“早在多年前我就放下了，我知道她凶多吉少，多半是再也找不到了，我也知道就算再也找不到，也必须一直找下去。寻找她是我爱她的方式，而我爱她，和她是生是死没有关系。”

他会一直竭尽全力地寻找，但他不抱期望。这就是杰恩解开心结的方式。

看到双方交涉结束，许振若有所思地离开了主控室。

从杰恩的话中，他得到灵感，现在似乎可以尝试探索一下第二层潜意识空间了。

*

许振站在第一重潜意识空间中，越过透明地面朝下看，只看到一片漆黑。第二重潜意识空间已经开启一段时间了，他还没有下去看过。

虽然他现在没有灵性去融合第二枚火种，但第二重潜意识空间还是尽早开辟为好，因为那里面很可能有圣塞缪尔留下的信息。

为了令超凡复苏，许振势必要消灭九座湮灵碑，但碑在哪里？用何种方法消灭？他基本一无所知。

圣塞缪尔在碑文上留下了信息，这些信息会投射给沉星小径的拥有者。他在第一重空间里接收了“亘火燃灵生灭幻梦我”九个字，在第二重空间里必然能接收更多信息。

获知杰恩的突破过程，以及入门境的入梦期、知梦期、控梦期三个阶段之后，许振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根据囚犯手劄的记载，超凡者可以开辟多重潜意识空间，一般开辟到第七重就可以从梦境进阶幻境。那么，会不会每一重潜意识空间的开辟，都要经历入梦、知梦、控梦三个阶段呢？

既然第一重的梦是噩梦，会不会其他几重也有相对应的梦呢？

要知道，潜意识空间开辟得越多，就越接近深层次自我，后续的梦会越来越难突破。心结的开解其实不难，可能豁然开朗，也可能随时间流逝消磨，甚至有可能多看几遍就想开了，因为心结只是个创伤，不是自我和本质。越触及本质的东西，才越难把控。

多想无益。

许振集中精力，将心神沉入了第二重潜意识空间。

初时只有一片漆黑，很快他眼前就出现了画面，但相当支离破碎。一会儿是奇形怪状的动物，一会儿是飘在天上的家具，一会儿是莫名其妙不认识的人……这些画面在眼前轮转交替，一片混乱。

许振心念电转，无师自通，脑中开始回忆熟悉的画面。

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进而是临州家里的房子，那栋房子里一角一落的摆设都无比清晰，画面很快就构建了出来：许行云出现在梦里，开始做一些琐碎的小事，学习、家务、或是絮絮叨叨地嘱咐他。

在他的努力搭建下，梦有了一些情节，不再那么抽象，但仍旧充满荒诞。许振贯穿在一个个破碎的梦里，心中思考：如果第二重潜意识空间的梦不是噩梦，那会是什么？

他纷乱的思绪翩飞不止，自然而然就飞到了近期发生的一系列大事，这些事情是他尽量克制去想，但总忍不住想起来的。

突然，归远岫的大脸怼到眼前，兴奋地告诉他：“我成功了，我摆脱格罗萨的钳制了！”

许振一愕。

“这样我也就不用离开夏国了，”归远岫转身，去拉身后一个人的手，那个被他拉出来的正是许振本人。两人勾肩搭背，听他喋喋不休的宏伟蓝图：“咱俩什么关系啊，是那种你叫我老婆大嫂我叫你老婆弟妹的关系对吧，以后跟着哥哥闯荡江湖，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他说着说着就消失了，接着便有许许多多相似的画面连串闪过。许振旁观了不知多久，莫名被带起万千遐想。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眼前的梦竟然莫名其妙地连贯、稳定下来了。

这个连贯的梦，是从他出生开始构建的。

最开头的场景是许行云生子，医生刚出产房，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就忙扑上来：“医生，我老婆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场景转换，但情节依旧连贯，接下来是夫妻俩推着婴儿车，共同逗弄孩子。

孩子顺利成长，父母的事业也顺利发展，许行云没有放弃警察事业，但依旧考出了心理咨询师，许振也没再遭遇意外，看不清脸的爸爸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再一次拥有了沉星小径，却并未经历毁灭一半身体。

再一次遇到了归远岫，两人一见如故，成为好友。

再一次经历偷盗资料事件，却没有妄自行事，阿鲁特战争没有爆发，、归远岫未曾远走。他们在路边的小摊撸串，醉到深处，举杯大呼小叫：“敬仙女星，敬塑料情，敬超凡之力！”

再后面是一些尚未发生的事：入选飞行员，高考大获成功，超凡修炼进展飞速，沉星城健康运营，玩家群体逐渐扩展，击碎湮灵碑，超凡开始复苏，地球开始变异，成功取得沉星城城主权限……

梦境进展飞速，将他一生的故事串联。

许振明白了！第一重梦是噩梦，需要直面内心才能找到道路，第二重梦是美梦，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就会按也按不住地浮现出来。

陷在噩梦循环里绝对是痛苦的，可是陷在美梦循环里，好像不是什么难以容忍的事。

许振稍一犹豫的功夫，这个梦就重新开始了一遍，而且比第一遍出现了细节上的差别，更加新奇可爱。

这世上很少有人会带着解不开的心结过一辈子，可是所有人都抱有美好的幻想和期盼。第二重梦看似温柔平和，却不亚于第一重的惊险，因为这根本不是普通美梦，这是一面蛊惑人心的厄里斯魔镜。

若说噩梦循环是让人受尽折磨，希图打破而无门，美梦循环就是让人不知不觉沦陷，完全生不出打破的想法。而且它是如此贴心，每一遍循环都会出现新的幻景，绝不让人厌倦。

若是挥不去心中的留恋，就只能落入这温柔的陷阱里，永远也别想突破。

可惜，它今天撞上了许振，它撞上了今天的许振。

心念一动，被抱在怀里的婴儿手里猛现钢针，猝然刺入父亲胸膛！

飞行员选拔，男孩将T恤随手一剥，露出狰狞的钢筋铁骨，挨个捏爆了医生和同学的心脏！

正一起喝酒撸串的归远岫，朝他望来的眼神晶亮轻盈，他却亮出剔骨的刀，一刀一刀将他凌迟！

罗菲尔德宣布了放弃开战，天外却仍然撞来陨石，白昼的星芒覆盖整座临州，六十万无辜生命零落成泥！

美梦破灭！

以极端的血腥！

今天的许振，沉默寡言站在那里，面庞仍旧冷峻年轻，不会有人知道他经历过怎样残忍的事，锻出了怎样坚韧的心智，不会有人知道他再也无力做出美梦，因为他根本没有丝毫虚浮的憧憬。这个世界的真相纤毫毕现，清清楚楚在他眼前，不容许、也不需要矫饰。那些如露如电梦幻泡影，匆匆行过他眸中，不过是激起须臾的赏心悦目。

第二重美梦对别人也许惊险万分，在他这里却毫无余地驻留，破除得轻而易举。

美梦破灭后，漆黑的潜意识空间里升起了点点星辰。

就像风沙是第一重空间的常态，这些星辰则是第二重空间的常态。

黑暗的底色里星光弥漫，星子荡漾，星采流溢，倘若伸手采撷，可以捞个满怀。许振在其间游走，擡起头突然发现，天边出现了一片海市蜃楼，正是峨然排开的九座湮灵碑巨影。

不同于第一层矗立在地面上，第二层的湮灵碑悬浮在高空，是个飘渺的幻景，仿佛随时要乘星而去。

许振对潜意识空间的控制如臂使指，脚底一轻便被一群星星托了起来。踩着星光，他一路飞上高空。

海市蜃楼是真的海市蜃楼，不论怎么冲向它飞，好似一直不远不近。努力了半天，许振感觉自己头上冒着傻气，看来像第一层那样直面碑文获取信息是不可取的，那又该怎么做呢？

就在此时，他不经意一个低头。

原来信息是刻在地面上的！

他正待细看，却被一道突兀出现、有如实质的声音莫名一撞，身下的星芒一收而尽，空间复归黑暗。在黑暗中，那个冥冥的声音唱颂道：

“人类诞生之初，世界并无超凡，双手辛勤劳作，文明生于血汗。凡人登顶成神，奇迹降临人间，直至芸芸众生，再问何为超凡。”

那声音自顾自发问：“当超凡者遍布世间，每一个人都拥有超凡之力的时候，又该如何定义超凡，如何定义平凡？”

许振惊异了不过一瞬，低头沉思，擡头答道：“世上有无数他人，只有一个自我。当你作为他人时，和所有的他人都没两样，只有作为自我时，才具备成就不凡的条件。”

那声音再问：“什么才是超凡者？”

少顷，许振答道：“永怀超越之心的人。”

那声音最后问：“你是否自愿遵从超凡者宣言，做好了一生奋战的准备？”

“超凡者宣言？”许振话音刚落，便听到天外传来的千万人异口同声的起誓声。

跟随那道声音，他一句一句地念：

“我们选择无畏与抗争，而非屈膝为奴。”

“我们选择自由与尊严，而非沉沦深渊。”

“我们选择利他与超越，而非骨肉相残。”

“我们选择真实与价值，而非虚度生命。”

超凡者宣言一出口，空中下起了一场星光大雨。

一颗颗星光落地，彼此附着成发光的线条，在地面蜿蜒开来，逐渐铺成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

与此同时，巨碑的虚影在高空凝实，猛然砸落，深深扎入了地图的某处。

第二道碑、第三道碑……接连扎下，如同在地图上插了九支旗标。

许振倾身一看，“这是……四大陆三大洋，还有地球两极？”

亘字碑插在东大陆，看位置就在夏国首都附近。

火字碑插在南大陆，燃字碑在北大陆白鹰境内，灵字碑在西大陆远西十二国的中心。

梦字碑在亚夏洋，靠近诸夏群岛以及暗角地区的南部海岸线。幻字碑在远西洋，靠近外大陆的西部海岸线。灭字碑在太古洋茫茫大海的中心。

最后的生字碑和我字碑，一个在北极，一个在南极。

这是湮灵碑位置的提示！

许振坐在地图中央，沉心感悟。圣塞缪尔在湮灵碑中遗留的信息，跨过茫茫空间，投射进了他的脑海。

原来九道湮灵碑从古至今一直就矗立在地球上，只是人类潜意识中存在屏蔽，根本看不到它们。

湮灵碑是生境强者从神秘世界中具现出来的东西，在现实世界并没有实体，不受一切现实的力。人经过时，会直接从中穿过去，所以人类非但看不到它，也触摸不到、感受不到。

暂时来说，只有许振能看到它。其他人虽然可以在沉星城里破除屏蔽，但到了外界，屏蔽依然存在，这也是玩家不能在现实用出超凡之力的原因。

九道湮灵碑，分别镇压着地球的九座灵性之眼。

灵性之眼是某个特殊的位置，在这里现实和神秘完全重叠，灵性从神秘世界中源源不断涌出，改造着平凡的现实世界。其他位置视重叠程度也会发生灵性溢出，但远不如灵性之眼这般浓郁。

只要消灭九道湮灵碑，释放灵性之眼，地球上干涸的灵性就会逐步复苏。人类会成为超凡者，动物会融合亘火，植物和无机物会发生变异。

同时，沉星城具有“超凡崛起”的功能模块，可以令这个过程大大加速。

湮灵碑无法毁灭，只能击碎或者回收，但对地球上这九座碑来说，击碎是不现实的。光荣纪所有强者倾尽全力造出的九座巨碑，体积何其庞大，一点一点击碎它的工程量堪比让一个愚公移十座山。

所以许振只能选择回收这一个途径。由于湮灵碑本身是从神秘世界具现出来的，所以也可以从神秘世界把它收回去，但是只有生境强者能做到这一点。

许振从这些信息中察觉了一个荒谬的悖论：要想回收湮灵碑，他必须先修炼到生境，可是在湮灵碑的压制下，地球灵性枯竭，能不能修到生境根本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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