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甘蔗汁-冰箱叙事（2/2）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吃着午饭。
“今天怎么样？”尹司晨语气有点像家长。
余可意大口地吃着蔬菜：“还可以，大家一起激情搭组，演情景剧，挺开心的。”
尹司晨帮他夹了两块撕好的鸡肉丝：“晚上未未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吃饭，我答应了。”
“哪个未未？……哦，演女主角的吧。”余可意回忆了一下，“长得有点像国际章。”
“还好吧，她就是她自己。”尹司晨又盛了碗粥，“这演员倒挺认真的，每天都催着我和以凝发分集剧本给她，说要提前感受情绪。”
“也是，也该见见面了，咱俩成天跟闭关修炼似的，主要是你。”余可意笑着把碗里的鸡肉都吃掉了。
吃完饭，尹司晨依旧在茶几边埋头修改着剧本，余可意坐在后面沙发上看经典电影，约的七点半的晚餐，一直到六点多才出门。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粥底火锅店。
出租车上，余可意有点不满意：“你俩商量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成天喝粥，我都快成白粥哥了。”
“得了，你那时候上课呢，打电话也接不到。”尹司晨盯着他，“白粥哥？您老人家喝的白粥，和网上说的是一个东西吗？放古代都是贾府饮食标准了。”
“唉，好想吃垃圾食品啊……”余可意叹了口气。
尹司晨无奈地笑笑：“一会回来给你买两包辣条，用水洗洗吃。”
“算了，我决定下半生做精神南方人，滋补养生。”余可意摆摆手，推门下车，“走吧，白粥火锅。”
两个人先进了餐厅，未未发微信说很快就到，尹司晨又见缝插针地检查着文档。
余可意擡着头，看看旁边这桌，一会又跳到另一桌，进行着他的人类观察课题。
他看到吧台有一个穿着深灰色v领中长袖薄衫的女孩子，正在和前台店员问询，店员手并成一片指南仪，指向了他们这边的方向。
那女孩和店员点点头，走了过来，余可意和她挥了挥手。
“你们好，我没迟到吧？”未未很客气地微弓身体，坐在了他们两人的对面，“尹老师和余老师是吗？”
尹司晨冲着她笑笑：“啊，不用那么客气。”
他们一起商量着点了鱼虾为主的配菜，简单吃了点。
余可意注意到未未连黑鱼的皮都要去除，应该是一个很严谨的女孩子。
她几乎只吃鱼肉，没吃多少就饱了，剩下的时间都只是偶尔夹一点点，算是陪着他们吃。
见这顿饭已经接近尾声，未未把筷子在桌边摆成很规整的形状：“这次主要是想咱们提前熟悉一下，还有几个问题和尹老师当面探讨下。”
尹司晨总感觉莫名紧张，说实话，有些过于探讨人性幽微的点，他也说不清楚，就算已经大改了一遍，他还是对自己的作品有很多疑惑。
更别提这女孩身上的专业严谨的态度……他甚至觉得未未不像做演员这行的。
服务员为他们撤下盘子，很有眼力地为他们换上了今日特饮，马蹄甘蔗汁。
尹司晨有一种喝完最后一杯饮料就要面对人生大考的感觉。
未未用吸管轻轻拨动着饮料中的冰块，话语不疾不徐：“老师有没有听说过’冰箱里的女人症候群’？”
确实没有听过。
“不好意思……”尹司晨看着她。
“这代表的是女性角色必须被杀、被虐待、或是遭受性侵，身心受辱，来唤起男主角心中的使命感与正义感，”未未放下吸管，两手交叠，“您的作品选择这一社会事件改编，是出于这样的想法吗？”
好尖锐。
尹司晨一时没法直接回答。
短暂思考过后，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常见的男本位叙事中。
翊然的戏份太重了，他是拯救者，是弧光聚集点，整个故事都依托男性的正义来发展，虽然他的本意并不完全如此。
“您是怎么认为的？”尹司晨问。
未未淡淡一笑：“我能体会到您并没有那种刻意的化女性悲惨为男性驱动力的倾向，不过故事线还是有很多地方会使人不舒服。”
“骑士救公主的女性献祭，不该成为电视剧的一整条叙事主线。被害的女性，她们自己也要做出尝试，即使那很难成功，也不能放弃。而不是让自己的绝望把她们变作精致易碎的静物，只等待着男性的救赎。”
尹司晨心里开始出现了起伏，他点点头。
“再比如现实中，事件的蓝底海报。”未未眼神很像是野生动物，“收留。”
“是谁这样通报的，他们自然也是加害者的帮凶，这种二次伤害也实在令人难以容忍。”
她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文件夹，里面一打贴着许多标签的打印纸，翻出第一个带着狗耳折页的部分：“您看这里的情节……”
尹司晨凑身上去，看着上面的句句段段，那是翊然和民警们的日常片段。
未未用笔尖轻轻点在上面：“所以这种情况下，翊然一定是一个反叛的形象，他不会和当地警局里的那些民警如此融洽的相处，即使他本性是开朗的，但肯定会有很多的小擦碰，虽然不一定能够表现出来，我这样说您能大致体会吗？”
“是这样的……”尹司晨歉意地看着她，他终于明白自己感到别扭，反复修改还不满意的点在哪里了。
“还有这几处，都有类似的问题，您看……”未未把她整理好的都展示了出来，尹司晨认真地看着听着，在备忘录上记录着。
翻到最后一个便签纸，那刚好是尹司晨上午刚发给她的那部分，他把那些意见都记录了下来，对未未说：“非常感谢，我回去会思考好，完成修改的，后续也会注意这些点的。”
“好的，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未未和他们道别，随后离开了。
尹司晨看着桌上的马蹄甘蔗汁，思考了很久。
余可意也思考着刚才未未的那些话，店里静静的，大概接近打烊。
“走吧。”尹司晨起身，牵上余可意的手，“回去大改剧本。”
“好。”余可意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