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塞冬,掀起滔天巨浪(1/2)
波塞冬,掀起滔天巨浪
“哦?还要大改?”季秋阳一大早就接到了尹司晨的电话,有些震惊,“哪里有问题?”
尹司晨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我出了些错误,还需要几天重修。”
“也好,那你修改吧,我再联系几处合作,时间上不算很急。”季秋阳耳朵与肩夹着电话,双手扣着衣服的排扣。
一件体面却难受的衣服,他把自己装进去,像是物品。
“行,既然不满意就好好改,不用有顾忌,没事的。”
放下电话,他看了看镜子。
和之前一样,扣子太多,还是扣错位了。
他今天莫名的紧张,可能是因为这是父亲回家和他们一起吃早餐的日子。
他最感兴趣的,拍摄、导演、制片,而父亲是家里最不支持他搞这些的,也可以说是激烈反对。
他们父子之间关系不怎么好,不过三天两头,钱是照给的。
就冲着钱,他想他也理所应当装的乖顺一点。
人在屋檐下。
季秋阳又重新扣好了扣子,叹了口气,酝酿了一种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打工人面向领年薪的企业递来的橄榄枝时的类似情绪,打开了房间门,悲壮地走向了楼梯。
一个他从小就掌握自如的示弱笑容,没有带一点点攻击力。
我的父亲母亲,你们的阳来了。
大餐桌上,阿姨早就摆好了豪横的早餐,卤鸡翅鸭腿拼盘、牛肉清汤、白灼秋葵、盐水煮黑虎虾、蒸红薯南瓜百合片,还有一大盘子切好的水果。
哦,原来是天不亮时那阵细小碗盘声的结算画面。
太夸张了,对于季秋阳来说,这顿早餐让他更加恍惚,活像死刑犯临刑前吃的那种断头饭。
“小阳,愣着干嘛呢?帮张姨端菜啊,厨房还有条鱼,刚蒸好。”妈妈端着两大盘桃红翠绿色彩搭配的菜自身后一闪,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这太夸张了,比咱家平时的晚饭盘子都多。”季秋阳盯着桌上阿姨紧随其后摆上的金汤佛跳墙,里面还浮着黑色的辽参与茶棕的鲍翅,翘起一根虫草花。
妈妈拍了他一下:“管那么多干嘛?你爸好久没回了,吃点好的不应该吗?”
她把季秋阳往厨房的位置推,笑得好像当了皇太后:“他还说今天有好消息要和你宣布呢,刚通电话来说,一会就到家了,还不快去端鱼?”
“跟你爸好好表现表现啊,别惹他生气。”妈妈递来一个他接不住的眼神,父权同谋者的眼神。
“好。”季秋阳慢悠悠地走到厨房里,岛台案上刚从锅里取出摆上的蒸鱼很漂亮,头尾完整,花刀里塞着雕出蕾丝花边的青瓜、胡萝卜和干贝片,花椒大料淋上一层特制的琥珀芡汁,一颗颗看着都像是珠宝。
蒸鱼自然是要把两腮和内脏全部掏空的,这就算是不会做鱼的人也很少会不知道。
但是这条蒸鱼比寻常鱼挨蒸更惨,要仔细看,仔细看后就更加悲惨。
鱼的眼珠不见了,鱼嘴被塞裂了,里面是被塞上了细细的香料丝,像重刑犯刚遭受过的非人虐待。
应该会更美味吧?阿姨早早起身,这么精心的烹调,把自由自在的养殖场精品鱼变成一道餐桌上的艺术品。
色香味俱全,相信就连鱼看到自己的尸体也会感到高兴的。
他会说:“谢谢你们,把我做的这么好吃。”
不,这鱼大概没法说话了,这样死去,灵魂也被塞住了嘴巴。
……烹饪啊,简直和创作同重,不然为什么会有“君子远庖厨”的古文呢。
季秋阳没想那么多,只是捧端起鱼盘,做出小太监一样低头盯住的紧张神态。
心情后知后觉:什么好消息?会是他期待多年的一个理解和接纳吗?
漫长的路,从厨房到餐桌,路过廊厅的时候,刚好听见父亲最爱的跑车停在院内的不祥声音。
刚把鱼盘放在桌上他就下意识后背发毛,因为从种种声音上判断,父亲进门了。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会害怕父亲,父亲脾气很好,但只限于对方表示出讨好和顺从的时候。
“阿姨怎么做了这么多好饭菜?”父亲走到桌边,笑得颇具有威权,“好看好闻,已经可以预想到好味道。”
“哪里,都是夫人吩咐的。”阿姨又摆了摆餐桌,令颜色和谐,“夫人特意提前了好几天,和我说季董事长就要回来了,准备些可口的饭菜。”
“夫人费心了。”父亲温柔仁慈,吻了母亲的手。
“还不是你说要和小阳谈心,不然才不费这个事。”母亲的状态很好,被精饲的金丝雀或是爱人手养的花,因为顺依才被恩养出长长的青春,看起来依旧是羞赧娇俏的少女,她内心刻意而话语不经意地,把大家长的注意力引向了自己这里。
天呐,简直是灾难。
季秋阳转身,面向许久未见的父亲,露出牙齿笑:“爸,欢迎回家。”
他心里没什么类似思念的感情,想的却是,刚才的扣子到底有没有扣正确。
父亲少见的心情很好:“好,我儿子真好,今天真帅,来,咱们一起吃饭吧。”
其他菜肴和平常一样,鱼很美味,阿姨笑着说是用了新的烹饪秘方。
父亲这种好心情一直保持到桌上的鱼被他们分食殆尽。
季秋阳吃完了,不过没有动,静静地等着父亲餐后必然降临的那场教训。
惯常的开场白:“秋阳,儿子,你也二十多岁了。”
接下是:一整套连贯的修身君子法则,他此生纵横商海的大智慧。
不过结尾有些意外:“过几天你就来公司吧,是时候来学习经营了,好儿子,爸爸特别相信你,咱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会做得很好的。”
季秋阳忽觉自己身上那一样的血结冰了,红细胞被涨破,里面的血红蛋白变性成一种尖锐芒刺,数量单位是亿。
一样的血,吃与被吃。
不是有种学说声称,人类的起源是鱼吗。
那为什么他在餐盘里,父亲举着金筷子?
这时他才明白被蒸前去掉的眼珠、口中填塞香料的烹鱼妙方之隐喻。
“不。”季秋阳很平静。
父亲脸上的喜气与自豪消失了,已经不是简单的失望,是恨。
“你怎么还没长大!”他摔下金筷离桌了,坐在沙发上大声叹气,发出兽嘶的声音。
母亲吓了一跳,连忙端起水晶盘,一盘的甜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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