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顾言结局(1/2)
消毒水的味道,渗进值班室廉价的纤维窗帘,附着在洗得发硬的白大褂袖口,甚至缠绕在每一次呼吸的尾端。
二十七岁的心外科住院医师顾言,刚结束一台漫长而精密的瓣膜置换手术,指尖残留着橡胶手套紧绷的触感和器械冰冷的重量。
他倚在护士站旁,盯着墙面上那面永远慢三分钟的挂钟,秒针每一次迟钝的挪移,都像在无声嘲弄着时间精准流逝的本质。
疲惫沉甸甸地压在肩胛骨上。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够白大褂口袋深处那枚小小的银色怀表,那是奶奶留下的遗物。
冰凉的金属外壳触到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熟悉的慰藉。
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清晰依旧,时间准确无误,它固执地运行着,像一个沉默的坐标,锚定在周遭这个因老化而失准的世界里。
他需要这种锚定。
就像他需要手术室里的无菌规则,需要病历上逻辑严密的病程记录,需要一切可预测、可掌控的秩序。
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氧气。
“顾医生,急诊刚收了个心衰急性加重的老太太,六十七岁,家属在谈话室等。” 护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片刻凝滞。
顾言收起怀表,指腹在冰凉的金属盖上短暂停留了一下,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波澜:“好,病历给我。”
他迈开步子走向谈话室,脚步无声地落在光洁得能映出模糊倒影的地砖上。
走廊很长,日光灯管发出恒定而轻微的嗡鸣,两侧病房的门紧闭着,偶尔有压抑的咳嗽或仪器单调的滴答声漏出来。
谈话室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
光线比走廊稍暗。
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
她身形高挑而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羊绒西装套裙,颈间系着一条墨绿色丝巾,勾勒出干练的线条。
她正微微倾身,专注地看着窗外的什么,侧影在午后斜射进来的光线里,透出一种紧绷的优雅。
听到门响,她迅速转过身。目光相接的瞬间,顾言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指拨弄,哗啦啦倒流。
眼前这张脸,褪去了高中时尚未完全长开的青涩轮廓,线条变得清晰而锐利。
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却沉淀了更为复杂的东西,像深秋的湖水,表面平静,底下藏着难以捉摸的暗流。
齐肩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清晰的耳廓。
是关鹤临。
那个在高中辩论场上,总是能用最刁钻的角度、最犀利的言辞把他逼得哑口无言的文科班学霸。
他记得她。
名字也记得很清楚。
关鹤临。
凌厉得像一把出鞘的剑,带着凛然之气。
她显然也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惊讶,随即被一种职业化的冷静覆盖。
她快步上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稳定,向他伸出手:“顾医生?您好。我是关鹤临,我母亲关雅琴的家属。”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事务性的清晰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顾言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她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带着一丝凉意,但掌心却意外的干燥而有力。
“你好,关女士。”他维持着语调的平稳,仿佛只是面对一个普通的病人家属,“请坐。我们谈谈你母亲的情况。”
谈话是专业而高效的。
顾言摊开病历,指着心脏彩超和心电图的影像结果,用最简洁、最准确的语言描述着关雅琴心脏的现状:二尖瓣重度狭窄合并关闭不全,左心显着扩大,心功能已经滑落到IV级,肺部淤血明显,随时可能出现更凶险的并发症。
“目前急性心衰的症状已经通过药物暂时控制住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顾言的视线落在报告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根本问题在于受损的瓣膜。内科药物只能缓解症状,无法逆转结构性的损害。我们评估后认为,外科手术是唯一能从根本上改善她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期的选择。”
关鹤临坐得很直,双手交叠放在膝头,那枚设计简洁的铂金戒指在灯光下偶尔闪过微光。
她听得极其专注,目光牢牢锁住顾言,捕捉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当听到“手术风险”四个字时,她交叠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顾言清晰地报出了一系列可能的并发症:麻醉意外、术中出血、术后感染、低心排综合征、心律失常、中风、肾功能衰竭……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冰,砸在谈话室凝滞的空气里。
“成功率有多少?”关鹤临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紧绷。
“针对您母亲目前的状况和年龄,以及我们医院的技术水平,”顾言抬眼,迎上她审视的目光,没有任何闪避,“成功率在百分之七十五到八十之间。但医学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
沉默笼罩下来,只有墙上那面慢三分钟的挂钟,发出单调而固执的“咔哒”声。
关鹤临的目光从顾言脸上移开,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她下颌的线条绷得很紧,像是在对抗着什么巨大的压力。
顾言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他能看到她眼中翻涌的挣扎和恐惧,像风暴前夕的海面。
“我母亲……”关鹤临再次开口,声音有些艰涩,“她自己知道吗?她的意愿是……”
“我们和她初步沟通过病情。”顾言回答,“她知道心脏出了问题,需要治疗。但手术的具体风险和获益,考虑到她目前的情绪和身体状态,我们建议由家属先充分了解,再选择合适的方式告知她。”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患者本人和家属手中。”
关鹤临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很深,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都压下去。
她重新看向顾言,眼神里的脆弱瞬间被一种近乎强悍的决断力取代。
“我明白了,顾医生。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也……需要和我母亲谈谈。”她站起身,姿态恢复了之前的利落,“麻烦您了。有任何需要我签署的文件,随时通知我。”
“好。”顾言也站起身,目送她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谈话室门口。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雪松调香水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余波。
顾言重新坐下,目光落在病历上“关雅琴”的名字上。
他想起高中时,关鹤临在作文竞赛里写她母亲。
那个在文字里温柔坚韧、像一株历经风雨却依然舒展的兰花的女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心脏脆弱不堪。
一种极其陌生的、类似于感同身受的沉重感,悄然压上他的心头。
他按了按眉心。
理性告诉他,这只是又一个需要他冷静处理的病例。
但那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细微涟漪。
接下来的几天,顾言的生活依旧被手术、查房、写病历、值夜班填满。
只是他查房时经过关雅琴的病房门口,脚步会不自觉地放轻一些。
透过门上的观察窗,偶尔能看到关鹤临的身影。
有时她侧坐在床边,微微倾身,握着母亲的手,低声说着什么。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她半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那身职业的铠甲似乎暂时卸下了,流露出一种沉静的温柔。
顾言会很快移开视线,但那个画面会短暂地停留在视网膜上。
有时,他会在深夜的护士站遇到她。
她独自一人,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倚着冰冷的台面,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出神。
白天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有些松散,几缕碎发垂在额角,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忧虑。
白炽灯冷硬的光线落在她脸上,让那份强撑的镇定显得格外单薄。
顾言通常只是点点头,或者低声问一句“阿姨还好吗?”,得到她一个同样简短的“还好,谢谢顾医生”的回应后,便各自错开。
他需要去处理下一个医嘱,或者被急诊呼叫拉走。
她则需要回到那个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的病房。
一种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
他们是医生和家属,是旧日的同窗,更是两个被命运猝不及防推到一起的、各自背负着沉重行囊的旅人。
顾言习惯性地用专业的壁垒将自己包裹起来,但关鹤临眼底深处那份在冷静理智之下竭力掩藏的脆弱,像一根极细的针,偶尔会刺破那层壁垒,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这悸动陌生而突兀,让他隐隐有些不适,像精密仪器里混入了一粒不该存在的尘埃。
某个后半夜,顾言被急诊叫去处理一个主动脉夹层破裂的紧急手术。
手术室里气氛凝重,无影灯下,血液在吸引器的抽吸声中汩汩流淌,监护仪上尖锐的报警声是死神的催命符。
他全神贯注,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毫厘,汗水浸透了内里的刷手服。
四个多小时的鏖战,最终将患者从鬼门关暂时拉了回来。
走出手术室时,天边已经泛起一层灰白。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向医生休息室,想抓紧时间在下一轮查房前眯一会儿。
经过安静的住院部走廊,消防通道那扇厚重的绿色铁门虚掩着。
一阵极力压抑、却终究无法完全锁住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漏出来。
那声音很轻,像受伤小兽的呜咽,在凌晨死寂的走廊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
顾言的脚步停住了。那声音里蕴含的崩溃和绝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也穿透了他习惯性的职业疏离。
他犹豫了。
理智在说:绕过去,回休息室,任何私人情绪的宣泄都不该由他介入。
但身体却像被那哭声钉在了原地。他眼前闪过关鹤临白天在病房里强颜欢笑的脸,闪过她深夜在护士站独自喝冷咖啡的孤寂背影。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消防通道沉重的铁门。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楼梯拐角的阴影里,一个人影蜷缩在台阶上。
正是关鹤临。她把自己缩得很小,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着。
那身昂贵的羊绒西装外套随意地揉成一团丢在旁边的台阶上,昂贵的丝巾也皱巴巴地掉在一旁。
精心梳理的短发凌乱不堪,几缕发丝被泪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哭得那么投入,那么旁若无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狭窄楼梯间里令人窒息的悲伤。
直到顾言的影子落在她身前的地面上,她才猛地抬起头。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穿着白大褂、一脸疲惫的顾言。
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被撞破狼狈的惊惶和羞耻,像受惊的鸟雀。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去抹脸上的泪痕,试图站起身,找回那副武装好的面具。
“对……对不起,顾医生……”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我……我这就走……”
顾言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通红的双眼,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她试图挺直却仍在微微发抖的脊背。
那一刻,什么职业规范,什么理性距离,似乎都被眼前这个人真实的脆弱击碎了。
他默默地走上前一步,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包医院标配的、未开封的纸巾。
动作有些生硬地递了过去。
关鹤临的动作僵住了。
她看着那包朴素的纸巾,又抬眼看向顾言。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里也没有她预想中的同情或者怜悯,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
那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一种无声的理解。
她迟疑着,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包纸巾。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顾言的手,冰凉而微颤。
她撕开包装,抽出一张纸巾,胡乱地擦着脸。
泪水却像开了闸,越擦越多。
“我……”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我签了……手术同意书……”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也彻底冲垮了最后的堤坝。
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重新跌坐回冰冷的台阶上,捂着脸,压抑的哭声再次从指缝里倾泻而出。
“我知道……我知道手术是唯一的希望……可是……可是那些风险……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二十的可能……”她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恐惧,“她……她那么怕疼……她还没看到我……”后面的话被剧烈的抽泣淹没。
顾言站在她面前,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从未安慰过人。他的世界是逻辑、数据和精确的操作。
面对失控的情绪,他本能地感到无措。
他该说什么?说医学统计?说他们团队的经验?那些话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隔着一点距离。
冰冷的台阶寒意立刻透过薄薄的刷手裤传上来。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对面斑驳的墙壁上,那里不知被谁用指甲划了一道浅浅的印痕。
“恐惧是正常的,关女士。”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响起,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手术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面对未知,没有人能真正做到毫无畏惧。”
关鹤临的哭声稍稍顿了一下。
顾言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选择签字,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勇气。为了你所爱的人,你承担起了这份重量。”
他没有说什么“会好的”、“别担心”之类空洞的安慰。他只是平静地指出了她行为背后的力量。
“我奶奶,”顾言的声音很平缓,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也是心脏病。很突然。在去医院的救护车上……就走了。”
他很少对人提起这件事,那是他人生轨迹彻底转向的原点。“我本来准备考法学院。我父亲希望我继承他的衣钵。”他顿了顿,“但是最后报了医学院,临床,心外。”
他侧过头,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向泪眼婆娑的关鹤临。
她的哭泣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正怔怔地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泪珠。
“我选择站在手术台边,”顾言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像手术无影灯下的光束,落在她身上,“不是为了对抗死亡。死亡是必然的终点,我们无法战胜它。”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是为了理解它留下的伤口,是为了在它降临之前,尽可能修补好那些破碎的地方,让生命……能有机会多走一段相对平稳的路。”
他微微偏了下头,视线扫过关鹤临沾满泪痕的脸颊,“就像你现在做的,努力为你母亲争取一个更稳妥的手术机会,争取一段更有质量的时间。这本身就是意义。”
消防通道里陷入一片寂静。
远处隐约传来医院特有的、模糊的广播声。
关鹤临脸上的泪痕未干,但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
她定定地看着顾言,看着他平静叙述时下颌线清晰的轮廓,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承载了太多生死却依旧保持理性的海。
她忽然想起高中时。那个在辩论场上总是逻辑严密、言辞犀利,把她逼得节节后退的顾言。
那个在理科班永远名列前茅,眼神疏离,仿佛游离于所有青春喧嚣之外的顾言。
她曾经……是那样隐秘地关注过他。
在图书馆看到他专注的侧脸时心头莫名的悸动,在运动场边看到他偶然投来的一瞥时瞬间的慌乱。
她甚至记得自己写过一篇关于他的作文,用了白色山茶花的比喻——开得迟,但经霜更显沉静皎洁。
那些少女时代隐秘的情愫,早已被繁重的工作、现实的打磨深埋心底。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
可此刻,在这个弥漫着消毒水味和绝望气息的冰冷楼梯间,在这个男人用最理性、甚至近乎冷酷的话语剖析着生死的时刻,那些早已褪色的记忆碎片,却带着一种迟来的、尖锐的酸楚,猛地撞上她的心口。
原来她记得。
记得那么清楚。
“顾言……”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久违的柔软,不再是“顾医生”。
顾言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询问。
关鹤临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狼狈地垂下眼帘,用纸巾用力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已经重新凝聚起属于原本的镇定。
“谢谢您,顾医生。”她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晰,尽管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听您这么说……感觉好多了。我该回病房了,母亲可能醒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和丝巾,动作恢复了之前的利落。
顾言也站起身,点了点头:“有任何情况,随时按铃。”
关鹤临抱着外套,匆匆从他身边走过,推开消防通道沉重的门,重新踏入走廊明亮的光线里。
那扇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顾言站在原地,楼梯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水和眼泪的咸涩味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刚才递出纸巾时,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冰凉的触感。
心口某个地方,像被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拨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不同于手术成功时的成就感,也不同于面对复杂病情的专注感。
它很细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悄然蔓延开来,驱散了凌晨手术后的冰冷疲惫。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那里,心跳平稳如常。
手术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关雅琴被推进手术室前的那个清晨,关鹤临一直守在母亲床边。
她握着母亲的手,一遍遍地说着鼓励的话,声音轻柔而坚定。
关雅琴脸色苍白,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恐惧,但看着女儿,还是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别怕,妈,”关鹤临俯身,在母亲耳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医生都很厉害。他们……会尽全力的。”
关雅琴被推进去后,关鹤临独自一人坐在手术室外家属等候区的长椅上。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她挺直脊背坐着,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周围有其他家属低低的啜泣和焦躁的踱步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杂的味道。
她试图看邮件处理工作,手机屏幕上的字却模糊一片。
她强迫自己回想昨晚精心准备的项目方案细节,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手术同意书上那些冰冷刺目的并发症名词,以及顾言在消防通道里平静叙述生死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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