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门永远开着(1/2)
家的门从来没真正关过。晨光爬上门轴时,红鲤已经在缸里摆尾,把昨夜的月光晃成碎银,像在给即将推开院门的人铺路。父亲望着缸沿那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有新姑姑的高跟鞋痕,有重孙的小胖脚印,有曾孙带泥的球鞋印,还有自己轮椅碾过的辙,忽然明白家从不是紧闭的门,是红鲤尾鳍扫过水面时,永远记得的每个脚步;是太奶奶的顶针在五代人手心传过,永远褪不去的温度;是缸底甜水里泡了百年,却永远泡不开的牵挂——泡不开,才好,像老泥里扎深的根,永远养着新抽的芽,永远甜,永远暖,永远等着下一个身影穿过院门,笑着说声“我回来了”。
曾孙的婚礼定在秋收后,院子里的石榴树结满了红果,像挂了串红灯笼。新姑姑带着嫁妆来,其中有个青瓷罐,“这是我奶奶腌菜用的,说要跟老缸做个伴。”她把罐子摆在缸边的石台上,罐口的红布和缸里的红鲤呼应着红,打开时酸香混着缸里的甜漫开来,父亲忽然想起母亲当年也是这样,把陪嫁的铜盆摆在缸边,说“多件老物件,日子更稳当”。红鲤游到青瓷罐的影子下,尾鳍扫过的水痕把罐底的纹和缸底的泥连起来,像给两户人家的日子打了个结。
重孙背着新书包去幼儿园,路过缸边时总要喊:“鱼鱼,等我放学!”小手在玻璃上拍三下,红鲤便跳出水面三下,像在对暗号。父亲坐在轮椅上看,忽然看见曾孙小时候也这样,背着绿书包跑过缸边,喊“鱼鱼要看好家”,那时书包上的奥特曼贴纸,和现在重孙书包上的红鲤贴纸,在阳光下闪着同个亮度。红鲤的尾鳍扫过缸底的老泥,那里沉着曾孙掉的乳牙,现在又多了片重孙的指甲,被泥裹成了浅褐色,像两颗藏在时光里的纽扣。
姑娘把太奶奶的顶针改成了胸针,别在新姑姑的嫁衣上。“这叫‘过门礼’。”她给顶针擦铜油时,父亲的目光落在针孔里——还嵌着点缸底的泥,泥里有太奶奶的白发丝,有曾孙的口水渍,现在又沾了新姑姑的胭脂,像根缠了五代人的线。红鲤游到嫁衣的影子下,尾鳍扫过的水痕把顶针的光晃成星,落在新姑姑的笑脸上,像撒了把会发芽的糖。
儿子在缸边搭了个葡萄架,藤蔓顺着架爬,叶片垂在玻璃顶上,影子落在水里,和绿萍缠成团。“等结果了,让红鲤也尝尝甜。”他绑藤蔓的动作,和父亲当年栽石榴树时一模一样,那时也是这样,用麻绳把树苗固定在缸边,说“树要靠着缸,才长得旺”。红鲤游到葡萄叶的影子下,尾鳍扫过的水痕把藤蔓的影子泡软,像给新的牵挂铺了层垫。
社区的中秋晚会又在院里办,新姑姑抱着吉他唱了首《缸边谣》,歌词里有“红鲤记着每双手,顶针传着每寸暖”。红鲤忽然游成个“圆”字,台下的掌声里,有位老人抹着眼泪说:“我小时候也在这缸边偷过鱼食,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它还在等我们。”红鲤仿佛听懂了,尾鳍扫过的水痕把老人的影子圈在中央,像给旧时光盖了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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