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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幽冥王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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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城废墟之上,弥漫的硝烟与血腥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的死寂取代。妖兽营区的焦土仍在冒着缕缕青烟,扭曲的金属残骸与无法辨认的焦黑骨殖散落其间,空气中残留着幽冥孢子灼烧后的刺鼻焦臭和更深邃的、来自血狱通道被强行湮灭后遗留的冰冷怨念。涵婓站在一片相对完整的断壁残垣之上,断岳凶刃斜插在身侧焦土中,冰冷的刃身映照着他苍白如纸的脸。

他身上的玄甲早已在昨夜的惨烈搏杀中崩碎,此刻只裹着一件染满血污与焦痕的粗麻里衬。右臂被简陋的夹板和绷带固定吊在胸前,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断裂的骨骼和撕裂的内腑,带来钻心的剧痛。更深的痛楚来自灵魂深处——魂火黯淡,如同风中残烛,修为根基上那道因强行催动血魂双契之力斩杀磐山而产生的裂痕,如同干涸河床上的龟裂,每一次呼吸都传来灵魂被撕扯的虚弱感。昨夜亲手格杀半数妖兽军团、引爆血狱通道的景象,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神经,每一次闭眼,都是磐山那最后挣扎的琥珀色眼瞳和万千猩红漩涡爆开的惨烈。

霜影静静伏在他脚边,银蓝的毛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沾染着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颈项间那圈抵抗幽冥蛊毒、昨夜又硬抗了血狱意志侵蚀的古老图腾纹路,此刻显得黯淡无光,如同磨损严重的石刻。它舔舐着自己前爪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缓慢而疲惫,偶尔抬起眼皮望向涵婓,银蓝的兽瞳里是深深的担忧和一种近乎哀伤的守护。

白羽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背对着他们,玄铁重剑拄地。他身上的寒铁甲胄布满了裂痕和幽冥污血腐蚀的痕迹,左肩处一道包扎的布条下隐隐透出冰霜封印的微光——那是昨夜为救涵婓硬撼磐山巨爪时留下的伤,宫主的封印符文在重压下濒临崩溃,此刻正被他强行压制。他沉默得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但紧绷的肩线和微微颤抖的剑柄,暴露了他同样虚弱的身体和沉重如山的内心。血刃卫的残部在更外围警戒,人人带伤,士气低落,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却更添绝望的压抑。

“大帅…” 副将拖着一条瘸腿,艰难地走近,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伤亡…清点完毕。妖兽军团…十不存一。血刃卫战死三成,重伤四成。赤龙卫、重弩营…减员过半。”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赤瞳大人…及其麾下将官…昨夜…未损一人。”

涵婓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意料之中。赤瞳的毒计,就是要用他涵婓麾下最精锐、最忠诚的力量,去填平妖兽畸变这个他自己亲手挖下的地狱深渊。代价是他的半条命,是他呕心沥血打造的“三位一体”战法的彻底崩溃,是无数忠诚将士和妖兽袍泽的灰飞烟灭。而赤瞳,不仅无损,更借此重创了他涵婓的根基,削弱了所有敢于支持他、质疑宫主的派系力量。

“宫主…” 副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出关了。”

涵婓猛地睁开眼!那双因魂火虚弱而略显黯淡的眸子深处,骤然爆发出冰寒刺骨的厉芒!如同沉睡的凶兽被触及了逆鳞!一股源自统帅血印的、混合着滔天怒火与决绝意志的威压不受控制地轰然散开,虽然虚弱,却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瞬间驱散了周围令人窒息的颓败气息!霜影猛地抬头,颈间图腾应激般亮起微弱光芒。白羽霍然转身,重剑嗡鸣,冰霜之气弥漫。

副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势逼得连退两步,脸色煞白,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三声低沉、苍凉、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号角声,穿透了废墟的死寂,从天穹城最高处——血灵宫主殿的方向传来!号角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无视距离,无视阻碍,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活着的生灵耳畔。声音中蕴含着无上的威严,冰冷的召唤,以及一丝…令人灵魂悸动的不祥!

“宫主…召见…” 副将的声音带着恐惧的余韵。

涵婓缓缓挺直了脊背。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刺入骨髓,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前的乱发。但他站得笔直,如同一柄虽布满裂痕却依然倔强指向苍穹的断剑!他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握住了斜插在地的断岳凶刃。

入手冰凉。刀身沉寂。昨夜那场惨烈搏杀,几乎耗尽了这柄凶兵内蕴的狂暴血煞与魂印之力,此刻的断岳,更像是一块沉重冰冷的凡铁。涵婓的手指在冰冷的刃柄上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感受着刀身深处那微弱却依然存在的魂印联系,感受着自己同样残破不堪的魂火。凶兵与主人,皆已重创。

“白羽。” 涵婓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白羽沉默上前,玄铁重剑归鞘,动作依旧干净利落,但涵婓敏锐地捕捉到他归剑时手腕那微不可查的一丝颤抖。宫主的封印,如同跗骨之蛆。

“守好这里。” 涵婓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营区和那些疲惫不堪却依然挺直脊梁的残兵,“任何人…擅动者…” 他顿了顿,冰冷的视线扫过远处赤瞳营区方向隐约可见的、完好无损的旌旗,“…杀无赦!”

“诺。” 白羽的声音如同两块寒铁碰撞,简洁,冰冷,带着赴死般的决然。他知道这道命令的分量。一旦宫主发难,赤瞳必然落井下石,此地便是风暴之眼。

涵婓不再多言,左手紧握断岳,迈步向前。脚步虚浮,踏在焦黑的土地上,却异常坚定。霜影低吼一声,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紧紧跟在他身侧,银蓝的兽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通往血灵宫主殿的漫长甬道,此刻仿佛一条通往幽冥巨兽咽喉的食道。甬道两侧,象征着血灵宫无上威严与力量的巨大血晶灯盏次第燃起,幽红的火光跳跃着,将涵婓蹒跚而孤绝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光滑的玄晶墙壁上,如同挣扎的困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但这血腥之中,却夹杂着一股更加阴冷、更加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如同腐败的花蜜混合着铁锈——那是幽冥母树根须渗透地脉、滋养王座所散发出的独特气味,随着宫主的出关,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浓郁。

甬道尽头,两扇高达十丈、由整块幽冥寒铁浇筑、铭刻着无数繁复扭曲符文的巨门无声地滑开,露出门后那足以容纳万人的宏伟主殿。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威严、血腥煞气、以及冰冷粘稠幽冥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从殿内汹涌而出!

涵婓的脚步猛地一顿!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本就虚弱的魂火在这股威压下剧烈摇曳,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胸口的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被他强行咽下。断岳凶刃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刀身冰冷,魂印黯淡,无法提供丝毫庇护。霜影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四肢微微颤抖,颈间的图腾纹路疯狂闪烁,抵抗着这源自血脉与灵魂层面的恐怖压制。

他抬起头,望向大殿深处。

血灵宫主殿,穹顶高悬,仿佛连接着无垠的星空。然而此刻,那“星空”却是一片翻滚涌动的、粘稠如血浆的暗红云团,云团中,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若隐若现,无声地哀嚎挣扎。大殿的地面并非石板,而是某种半透明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晶体,晶体深处,无数粗大虬结、闪烁着幽绿磷光的根须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一直延伸向大殿的最深处。

大殿两侧,早已肃立着血灵宫的核心力量。八大血将除白羽外悉数在场,赤瞳立于左侧首位,身披赤金重甲,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阴鸷、快意与一丝冰冷的嘲讽。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涵婓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每一丝虚弱。他身后,是其派系的将领,个个甲胄鲜明,气势昂扬,与涵婓的狼狈虚弱形成刺眼对比。右侧则是几位立场相对中立或曾对涵婓流露出些许善意的血将,此刻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忧虑,甚至是一丝恐惧,在宫主那恐怖的威压和赤瞳派系的逼视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甬道入口,聚焦在那个浑身浴血、臂断魂伤、却依然挺直脊梁、手握残刃、在滔天威压下一步步艰难踏入大殿的身影上。目光中有怜悯,有嘲弄,有快意,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窒息感。

涵婓的目光,穿透了赤瞳那淬毒般的视线,无视了两侧各异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大殿最深处,那光源与威压的核心——

幽冥王座!

那已不再是单纯的王座。

它悬浮在大殿尽头离地三尺的虚空,通体由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活体金属与凝固血浆混合而成的暗红物质构成,表面流淌着粘稠的幽光。王座的形态扭曲而狰狞,巨大的椅背如同展开的、覆盖着金属鳞片的蝠翼,翼尖延伸出尖锐的骨刺。扶手则如同两条缠绕的巨蟒,蟒首狰狞地抬起,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两点幽绿的磷火。

但最令人心胆俱裂的,是王座本身散发出的气息,以及王座之上,那正与宫主身体缓缓融合的“东西”!

宫主的身影笼罩在一件宽大厚重的暗红长袍之中,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下巴。他端坐于王座之上,纹丝不动,如同亘古存在的雕塑。然而,一股比整个大殿威压总和更加冰冷、更加古老、更加贪婪的意志,正从王座深处散发出来!

王座那如同蝠翼的椅背根部,以及两条巨蟒扶手的末端,正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数根粗壮、漆黑、表面覆盖着细密如血管般幽绿纹路的“肢体”,正缓缓地、坚定地从王座的内部“生长”出来!它们扭曲着,如同拥有独立生命的怪异触手,正一点点地刺破宫主那暗红长袍的下摆,缠绕上他的腰腹、双腿!那肢体断口处,并非平滑的切割面,而是布满了不断蠕动、增殖的墨绿色肉芽和细小尖锐的骨刺,断口深处,是粘稠翻滚、散发着极度不祥的暗红血浆!一股源自同根同源、却更加狂暴混乱的幽冥亲王的气息,正通过这些蠕动的断肢,疯狂地涌入宫主的身体!

更恐怖的是王座的底座。无数粗壮如巨蟒、闪烁着金属寒光与幽绿磷光的根须,从王座底部深深刺入下方那暗红晶体的地面,如同巨树的根系扎入土壤!肉眼可见的、粘稠如液态能量的暗红与幽绿色光芒,正沿着这些根须,源源不断地从地底深处被抽取上来,注入王座,再通过那蠕动的亲王断肢,汇入宫主体内!每一次光芒的流动,都伴随着整个大殿地面的轻微震颤,以及王座之上宫主那模糊面容下,一丝微不可查的、仿佛力量增长的满足!

王座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感,光线在那里变得粘稠而昏暗,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被这融合的过程缓慢吞噬!一种低沉、混乱、充满无尽贪婪与恶念的呓语,如同亿万只虫豸在灵魂深处爬行啃噬,直接在所有人心底响起!那是幽冥亲王的残念,是母树的意志,是宫主正在与之融合、试图掌控的恐怖力量!

融合!吞噬!进化!

赤瞳派系的将领们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血灵宫在宫主带领下吞噬幽冥、君临天下的未来。而中立派系的将领们则脸色惨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他们终于明白,为何宫主对幽冥渗透始终态度暧昧!这王座,分明就是一个以亲王残肢为核心、以母树根须为能量通道、以血灵宫主为寄生容器的恐怖熔炉!

涵婓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紧,几乎停止跳动!昨夜无数小型血狱通道汲取的能量流向…幽冥寒铁熔炉底部的母树根须…血河大阵中的亲王断肢…宫主所谓“闭关”…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汇聚,指向一个令人灵魂冻结的真相!

宫主,早已不是纯粹的“宫主”!他正在主动与幽冥亲王的力量融合,将自己变成连接母树与血狱的桥梁,一个更恐怖的存在!而血灵宫,乃至整个天穹城,都不过是他完成这场终极进化的祭品与养料!

“涵婓。” 一个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仿佛两个重叠的声音在同时说话——一个是宫主原本的、威严而冰冷的声线,另一个则是更加低沉、粘稠、充满了无尽恶念的幽冥之音!这声音直接穿透耳膜,在灵魂深处炸响!

涵婓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轰然降临,狠狠压在他的双肩之上!本就重伤的身体如同被万钧山岳砸中,膝盖不受控制地一软,眼看就要跪倒!他闷哼一声,左手中的断岳凶刃猛地刺入脚下的暗红晶体地面,爆出一溜火星!靠着这柄残刃的支撑和一股源自骨髓的、宁折不弯的倔强,他硬生生抗住了这恐怖的威压,单膝跪地,却死死挺直了上半身,染血的头颅高高昂起,冰冷的目光穿透虚空,直视着王座上那模糊的身影!

霜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被这股针对涵婓的威压余波扫中,四肢伏地,银蓝的毛发炸起,颈间图腾疯狂闪烁,却如同风中残烛,抵抗得极为艰难。

“哼。”一声充满不屑的冷哼从赤瞳口中发出,打破了这短暂的僵持。他上前一步,对着王座方向躬身,声音洪亮而充满煽动性:“宫主神威!涵婓此獠,执掌军务期间,刚愎自用,倒行逆施!先是违抗宫主密令,私探禁地(63章);继而假借军法,擅杀大将,动摇军心(65、69章);更于昨夜,无端屠戮忠心耿耿的妖兽军团,致使我血灵宫战力大损,元气尽丧!其罪滔天,罄竹难书!更兼其身负《血光策》凶兵,怀噬主之心(80章),魂印灼痕便是明证(68章)!此等逆贼,留之必成心腹大患!请宫主明鉴,立诛此獠,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赤瞳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利箭,句句诛心,将涵婓此前的所有“叛逆”之举串联起来,直指其核心威胁。他身后的派系将领齐声附和:“请宫主立诛逆贼涵婓!”

声浪在大殿中回荡,配合着王座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绞索,勒向涵婓的脖颈。中立派将领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王座之上,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兜帽阴影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涵婓身上,带着审视,带着一丝…玩味。那混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涵婓,赤瞳所言,你…可有辩解?”

辩解?涵婓心中一片冰冷。在这融合了亲王意志的王座之前,在赤瞳颠倒黑白的指控之下,在满殿或敌视或畏惧的目光之中,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宫主需要的,从来就不是真相,而是一个祭品,一个用以彻底立威、震慑所有潜在反抗者的祭品!而他涵婓,这个手握兵权、洞悉其部分秘密、且已严重威胁到赤瞳派系的统帅,就是最好的祭品!

他缓缓抬起头,嘴角扯起一个冰冷而讥诮的弧度,声音因伤势和威压而嘶哑,却清晰地响彻大殿:“宫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的目光扫过赤瞳那张写满阴狠得意的脸,最终落回王座,“妖兽军团因何暴走畸变?抗性药剂因何被克扣替换?血狱通道因何能成型?宫主…您当真不知?还是…乐见其成?!”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放肆!!”赤瞳勃然色变,厉声呵斥,眼中杀机暴涨!他身后的将领更是群情激愤,纷纷按向腰间兵刃。

中立派将领们则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涵婓。他竟敢…如此直指宫主?!

王座之上的威压陡然加重!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落!涵婓支撑着断岳的左臂剧烈颤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膝盖下的暗红晶体地面寸寸龟裂!霜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被彻底压趴在地,图腾纹路光芒几近熄灭!

“大胆逆贼!死到临头,还敢污蔑宫主!”赤瞳抓住时机,一步踏出,腰间一柄赤红如血的蛇形长剑已然出鞘半寸,炽烈的煞气如同毒蛇吐信,直指涵婓,“宫主!此獠冥顽不灵,其心可诛!请赐血酒,立正典刑!”

“请宫主赐血酒,立正典刑!”赤瞳派系齐声怒吼,杀气腾腾!

王座之上,那混合的声音沉默了。粘稠冰冷的意志在涵婓身上盘旋,似乎在权衡,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片刻,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笑意响起:

“涵婓…汝为吾血灵宫统帅,执掌重兵,劳苦功高…”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然…赤瞳所控,亦非空穴来风。功过…相抵,死罪可免。”

此言一出,赤瞳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阴狠。

“但…”宫主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载寒冰,“活罪难逃!”

随着他冰冷的话音,王座右侧那如同巨蟒抬起的扶手上,一点粘稠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暗红光芒亮起。光芒中,一个造型诡异的酒爵缓缓浮现。酒爵通体漆黑,非金非木,表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墨绿色符文。爵中,盛满了小半杯粘稠如胶的液体——那液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沉淀了无数怨魂的暗红色泽,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呼唤!

“饮下此酒。”宫主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此乃‘噬亲’,以汝血脉至亲之精魄熔炼,佐以幽冥亲王之残念…饮之,可洗汝叛逆之思,融汝桀骜之魂,从此…身心归附,永为血灵宫…忠犬!”

“噬亲”血酒!

赤瞳脸上的阴狠瞬间化为狂喜和一丝病态的兴奋!他死死盯着那杯酒,如同看着世间最完美的刑具!中立派将领们则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仿佛那杯酒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他们深知此酒的恐怖——它不仅能彻底扭曲饮者的心智,将其变成绝对服从的傀儡,更会吞噬饮者血脉中所有的羁绊与情感,使其彻底沦为无情的杀戮机器!而其中蕴含的亲王残念,更是将饮者灵魂打上幽冥烙印,永世不得超脱!

宫主赐下此酒,比直接杀了涵婓更加狠毒!他要的不是涵婓的命,而是要彻底抹杀涵婓的意志,将其变成一柄绝对听话、用来镇压所有反对声音的凶刃!同时,也是对涵婓那句“乐见其成”最冷酷、最残忍的回应——你不是质疑我吗?那就用你的灵魂和意志,来证明你的“忠诚”!

涵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杯“噬亲”血酒散发出的、对他血脉的恐怖牵引!他仿佛听到了血脉深处,那些早已逝去的、属于至亲的微弱呼唤在哀嚎,在诅咒!那是比千刀万剐更加残忍的酷刑!

“不…”一个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声音从涵婓脚边响起。是霜影!它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量抬起头,银蓝的兽瞳死死盯着那杯血酒,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哀求,颈间黯淡的图腾纹路拼命闪烁,试图为主人抵挡那血脉的诅咒。

赤瞳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上前一步,竟亲自走向那悬浮的酒爵:“宫主恩典,涵婓大帅,还不速速领旨谢恩?!”他伸出手,就要去取那杯噬魂夺魄的血酒。

就在赤瞳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诡异酒爵的瞬间——

“吼——!!!”

一声饱含无尽痛苦、暴戾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并非来自涵婓,也非来自霜影,而是…来自那幽冥王座深处!

王座之上,那正与宫主身体融合的数条亲王断肢,猛地剧烈抽搐、膨胀起来!断口处蠕动的墨绿肉芽疯狂增殖,尖锐的骨刺骤然暴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混乱、更加狂暴、充满了纯粹毁灭意志的幽冥亲王残念,如同挣脱了部分束缚的洪荒巨兽,轰然爆发!

王座周围的空间扭曲瞬间加剧!那两条巨蟒扶手猛地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嘶吼!底座连接地脉的根须疯狂蠕动,抽取能量的速度暴增!

一股难以抗拒的恐怖吸力,骤然从王座中心爆发!目标,并非涵婓,而是——近在咫尺、正伸手欲取血酒的赤瞳!

“呃啊——!”

赤瞳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他伸出的手如同被无形的巨钳死死夹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那股恐怖的吸力拉扯着,猛地拽向那扭曲蠕动的王座!他身上的赤金重甲发出刺耳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裂痕!

“宫主!不——!”赤瞳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叫,拼命挣扎,周身爆发出耀眼的赤红煞气,试图抵抗!然而,在那源自幽冥亲王本源的混乱意志和母树根须提供的磅礴能量面前,他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起!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赤瞳伸向血酒的那条手臂,连同半边肩膀的甲胄和血肉,被王座那突然暴起的、如同巨蟒般的扶手前端猛地咬住!那由活体金属与凝固血浆构成的“蛇吻”中,瞬间弹出无数细密尖锐的骨刺,深深扎入赤瞳的血肉之中!

粘稠的暗红血浆混合着赤瞳自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一部分溅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另一部分,则被那贪婪的“蛇吻”疯狂吞噬!

“啊——!!!”赤瞳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恐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精血、乃至灵魂本源,都在被那王座扶手疯狂地抽取、吞噬!

更恐怖的是,那杯悬浮的“噬亲”血酒,在赤瞳鲜血喷溅的瞬间,如同受到了刺激,杯中的暗红液体猛地沸腾翻滚起来!粘稠的酒液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杯身那些蠕动的墨绿色符文光芒大放,一道粘稠的血色光柱猛地从杯中射出,并非射向涵婓,而是直接连接上了正在被王座吞噬的赤瞳!

“呃…啊啊啊!!”赤瞳的惨嚎声陡然拔高,充满了灵魂被撕裂的剧痛!那血色光柱仿佛一条吸食灵魂的管道,将他体内某种更深层、更本源的东西——属于赤瞳一脉的独特血脉烙印——强行抽取出来,混合着王座吞噬的力量,疯狂注入那沸腾的“噬亲”血酒之中!

酒液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更加粘稠,散发出的血腥与诅咒气息瞬间暴涨了十倍!杯身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随时会爆裂的嗡鸣!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剧变,让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超出想象的、王座暴走吞噬赤瞳的景象惊呆了!赤瞳派系的将领们脸上的狂热与得意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恐惧和茫然,甚至忘记了上前营救他们的首领!

王座之上,那模糊的身影似乎也震动了一下。兜帽阴影下,传来一声压抑的、仿佛两个意志在激烈冲突的低吼!宫主似乎也在试图压制王座这突如其来的暴走和混乱!

涵婓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握着插在地上的断岳,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同样被这突发的惊变所震撼,但那双冰寒的眼眸深处,却在最初的惊愕后,骤然爆发出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

亲王断肢的融合…母树根须的疯狂抽取…“噬亲”血酒对血脉本源的掠夺…赤瞳的靠近与鲜血…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这王座的融合,远未完成!它充满了不可控的混乱与反噬!宫主或许在主导,但亲王残存的毁灭意志和母树贪婪的本能同样在争夺主导权!而“噬亲”血酒,这杯本欲用来控制他的毒酒,其核心材料之一,便是“血脉至亲之精魄”!

赤瞳…赤瞳一脉与宫主…本就是血脉同源!他是宫主的心腹,更是某种意义上的“血亲”!

赤瞳的靠近,他的鲜血,尤其是他试图触碰那杯蕴含了“噬亲”诅咒的血酒的行为,就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冰水,瞬间引爆了王座内亲王残念与母树本能对“同源血脉精魄”的疯狂贪婪!

王座失控了!它不再满足于宫主主导的缓慢融合,它要直接吞噬赤瞳这个强大的、同源的“血亲”,以其精魄为引,强行加速融合,甚至…反噬宫主!

“吼——!!!”

王座深处再次传来一声更加狂暴混乱的咆哮!吞噬赤瞳的巨蟒扶手猛地收紧!更多的骨刺深深扎入!连接赤瞳与血酒的血色光柱光芒暴涨!

“不——宫主救…”赤瞳的惨嚎戛然而止!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肌肉萎缩,眼窝深陷,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被瞬间抽空!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绝望,死死盯着王座上那模糊的身影。

而那杯“噬亲”血酒,在吞噬了赤瞳的血脉烙印后,酒液翻滚到了极致,粘稠得如同固态!杯身墨绿色的符文疯狂闪烁,几乎要透杯而出!一股混合了赤瞳本源、亲王残念、母树贪婪以及“噬亲”诅咒的、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从酒杯中弥漫开来!

宫主猛地抬起一只手,宽大的袍袖下,一只覆盖着细密暗红鳞片、指甲尖锐如钩的手掌伸出,狠狠抓向那杯失控暴走的血酒!一股强大的、试图强行压制并重新掌控酒液的意志轰然爆发!

“嗡——!!!”

酒杯剧烈震颤!杯中的粘稠血酒猛地向上冲起,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血色毒龙!一半被宫主那覆盖鳞片的手掌强行压制住,粘稠的酒液缠绕上他的手臂,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鳞片瞬间变得黯淡!另一半却挣脱了束缚,化作一道粘稠的血箭,带着刺耳的尖啸,无视空间的距离,朝着大殿之中,那个距离最近、同样蕴含着强大血脉与灵魂之力的目标——涵婓,暴射而来!

血箭未至,那股混合了“噬亲”诅咒、亲王恶念、赤瞳绝望与母树贪婪的恐怖意志,已经如同亿万根毒针,狠狠刺入了涵婓的脑海!

涵婓瞳孔骤缩!重伤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出有效闪避!断岳凶刃沉寂,魂印黯淡!霜影重伤伏地,无力援护!

千钧一发!

生死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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