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断刃审判(2/2)
他抬起脚,一步踏出。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来自他脚下——他正好踩在了屠烈那半截残躯的脊骨上!坚硬的脊椎骨在统帅铁靴的重压下,如同枯枝般应声而碎!沉闷的骨裂声在死寂的校场上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这声音,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凝固的空气。
涵婓的步伐并未停止。他一步步向前,走下高台。玄色的大氅随着他的步伐在身后展开,如同垂天之翼。他的目标,无比明确——西侧阵列前方,那个猩红披风的身影!
咚!咚!咚!
沉重的军靴踏在夯实的校场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富有韵律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所有赤瞳派系军官的心口上!随着涵婓的靠近,那股无形的、源自统帅血印的磅礴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层层叠叠,排山倒海般向前碾压而去!
挡在涵婓前进路线上的赤瞳派系军官,脸色瞬间煞白!有人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有人握紧兵器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却感觉手中的兵刃重若千钧,根本无法抬起;更有人承受不住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的精神压迫,闷哼一声,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涵婓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巨刃劈开的海浪,无声地向两侧退避。一条直通赤瞳的道路,被硬生生“踏”了出来!没有任何人敢阻挡,没有任何兵器敢出鞘!只有一片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和牙齿打颤的细微咯咯声。
赤瞳站在原地,感觉那股锁定自己的威压越来越强,强到他引以为傲的修为根基都开始动摇!他猩红的披风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在与无形的压力抗争。他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才勉强维持住站姿,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后退!但额角暴起的青筋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此刻承受的恐怖压力。
终于,涵婓走到了赤瞳面前三步之地,停住。
两人相距咫尺。
赤瞳能清晰地看到涵婓眼中那冰封万里的寒意,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混杂着铁血煞气与魂印威严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置身于万丈冰窟之下!
涵婓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韵律。随着他手臂抬起,腰间那柄象征着血灵宫统帅权柄的佩刀——“血狱”,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暗红色的刀鞘表面,繁复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起来!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却又带着刺骨杀伐之气的刀鸣,响彻云霄!
血狱刀,悍然出鞘!
刀身并非寻常金属的亮色,而是一种沉淀了无尽血与火的暗沉血红,刃口流动着令人心悸的幽芒。刀身之上,铭刻的古老符文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散发出嗜血的渴望!
涵婓并未挥刀。
他只是将出鞘的血狱刀,刀尖斜斜向下,手臂沉稳如山,将那道流转着幽芒、散发着无尽凶戾气息的暗红刀锋,稳稳地、一点一点地,压在了赤瞳胸前那赤红重甲的护心镜之上!
冰冷的刀锋,隔着坚硬的甲胄,精准地抵住了赤瞳的心脏位置!
嗤…嗤嗤…
刀锋与赤红重甲接触的瞬间,竟然爆起一溜细碎刺眼的赤红火星!仿佛那不是金属的摩擦,而是两种狂暴能量的激烈对撞!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冲击波纹,以刀锋与护心镜接触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赤瞳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煞白,又因气血翻涌而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脚下坚硬的地面竟被踏出两个浅浅的凹坑!他体内雄浑的血煞之力本能地疯狂涌向胸口,在护心镜后形成一层粘稠的血光屏障,死死抵住那透甲而入的、冰冷刺骨的刀意和磅礴的统帅威压!
“涵…婓!”赤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充满了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当众羞辱的狂暴杀意。他双目赤红如欲滴血,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涵婓,周身血煞之气剧烈翻腾,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自己腰间那柄同样狰狞的赤红弯刀刀柄之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冲突,一触即发!整个校场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如同拉满的弓弦,下一秒就可能彻底崩断!
所有士卒,无论派系,都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赤瞳派系的军官们更是目眦欲裂,手纷纷按上兵器,只待赤瞳一声令下,便要不顾一切地扑杀上去!涵婓的嫡系则浑身紧绷,蓄势待发,准备迎接一场惨烈的火并!
就在这千钧一发、仿佛连时间都要被这紧绷的对峙撕裂的时刻,涵婓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如同凛冬寒风刮过冰面,清晰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传遍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赤瞳将军。”
四个字,没有疾言厉色,却重逾万钧!
“宫主闭关,血灵宫安危系于一线。前线将士浴血,后方却有人资敌通幽,动摇根基。”涵婓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入赤瞳燃烧着怒火的赤瞳深处。“今日,本帅斩屠烈,非为私怨,只为军法!”
他微微前倾,刀锋在赤瞳护心镜上压得更深一分,火星爆溅得更加急促!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到一起。涵婓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森寒,如同九幽寒风直接灌入赤瞳的耳中:
“军法…如山!”
“动军法者,便是动我血灵宫存亡之基石!便是动宫主托付之重担!”
“赤瞳将军…你,要试此刀利否?”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在赤瞳识海中炸响!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涵婓的意志、魂印的威严以及血狱刀那滔天的煞气!赤瞳感觉抵在胸口的刀锋,仿佛瞬间化作了一座亿万钧重的铁山,轰然压下!他体内疯狂运转抵抗的血煞之力,在这股意志、威严、煞气融合的恐怖压力下,竟如同沸汤泼雪,开始急速溃散!
蹬!蹬!蹬!
赤瞳再也无法支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他按住刀柄的手,青筋暴突,却怎么也拔不出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赤红弯刀!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住了他的手臂!
败了!
在纯粹的意志、威压与力量的正面碰撞中,他赤瞳,血灵宫赫赫有名的战将,宫主麾下心腹,竟被涵婓逼退了!
整个校场,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赤瞳派系的军官们,脸上的愤怒和杀意瞬间凝固,随即被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他们看着自己心目中如同战神般的赤瞳大人,竟然在涵婓一言一刀的逼迫下,当众连退三步!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涵婓缓缓收刀。
血狱刀归鞘,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吟,如同凶兽满足的叹息。那笼罩全场的恐怖煞气与威压,也随之潮水般退去。
他不再看脸色灰败、胸膛剧烈起伏的赤瞳一眼,转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军阵,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带着一种刚刚用铁与血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屠烈资敌通幽,罪证确凿,噬魂伏诛!此案就此了结!”
“自即日起,凡有克扣军资、倒卖幽冥结晶、通敌资幽者,无论何人,无论何职…”他微微一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再次扫过西侧阵营,最终落在赤瞳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军法无情,断魂台上,绝无宽贷!”
“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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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内,灯火通明,驱散了帐外的血腥与肃杀,却驱不散那份沉重的余悸。涵婓屏退了左右,独自站在案前。帝兽安静地伏在他脚边,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注视着帐帘的方向。
案上,静静地躺着几块从屠烈私藏中收缴的幽冥结晶碎片。大部分已被血刃卫用特殊容器封存,只留下这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作为样本。暗紫色的晶体在灯下折射着妖异的光泽,表面那些细微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蠕动。
涵婓伸出右手,指尖魂印金芒流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块结晶碎片。就在他的魂力即将触及晶体表面的瞬间——
嗡!
结晶碎片猛地一颤!其上一条最细小的青黑色纹路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如同濒死毒蛇最后的反噬!紧接着,“噗”地一声轻响,那细小的纹路竟自行崩解,炸裂成一片极其细微、几近透明的青黑色粉末!
这粉末仿佛拥有生命,并未随风飘散,反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加速,化作数道比发丝还细的微光,无视了涵婓指尖的魂印金芒,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和诡异的角度,猛地射向涵婓的面门!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涵婓反应!
涵婓瞳孔骤缩!魂印本能地爆发出强烈的金芒护住头脸!但那几缕青黑微光竟如同虚幻的影子,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魂印的防御光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
伏在涵婓脚边的帝兽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威慑的咆哮!并非冲着涵婓,而是冲着那几缕射来的青黑微光!一股无形的、源自洪荒血脉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那几缕眼看就要触及涵婓皮肤的诡异青黑微光,在帝兽咆哮的声波冲击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一滞!
极其短暂,连十分之一个刹那都不到!
但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凝滞,给了涵婓一线生机!他头颅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向右侧猛地一偏!
嗤!嗤!嗤!
细微的破空声擦着涵婓的耳际掠过!几缕青黑微光险之又险地擦过他的鬓角,带起几根断发,射入了涵婓身后帅帐厚重的帷幕之中!
噗噗噗…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从帷幕后传来。
涵婓猛地回头,魂印金芒大盛,照亮了那片帷幕。只见深色的帷布上,几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深色斑点正在迅速扩大、晕染。而被击中的位置,坚韧的兽皮帷布竟然在无声无息地溶解、腐败!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带着甜腥的腐败草木气息!
“寄生孢子…”涵婓眼神冰寒彻骨。这绝非寻常幽冥之物!其隐秘、歹毒、穿透性,远超想象!若非帝兽那一声蕴含血脉威压的咆哮,自己恐怕已经中招!
就在这时,帐外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几声模糊的痛哼,方向正是今日负责清理噬魂台、搬运屠烈尸骸的那队血刃卫临时休整的营区!
涵婓的心猛地一沉,一个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快步走到帐门边,掀开一道缝隙。
夜色浓重,寒风呼啸。
远处营区的篝火旁,几个模糊的人影正痛苦地蜷缩在地,身体不自然地抽搐着。旁边几个同伴手足无措地围着,试图搀扶。借着摇曳的火光,涵婓锐利的目光清晰地捕捉到,其中一个蜷缩士兵的脖颈侧面,裸露的皮肤下,正有一条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青黑色纹路,在急速地蔓延、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