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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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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这里的版图与人间平行,除了地狱火和鬼魂,风雨无阻。

二来,这里的阴气和灵气均取之不尽,宫忱完全可以不眠不休。

本来至少两日的路程,如今只需一日便能完成。

不过……

宫忱低头看了眼衣服上被地狱火烫烂的几个大洞。

“咿呀,哇。”路过的一些鬼捂着脸,偷偷瞧着他隐约露出的肌肤。

“呼呼,呼——”有的鬼好玩似的,把火往他这儿吹。

能在万鬼地狱的鬼有两种,一种是被地狱火从外面抓来的食物,另一种则是在这自然孕育出来的,不仅不会被火焰灼伤,还能轻松控制。

后者若是好奇地凑上来,宫忱只是挥挥手,不会伤害它们。

对他来说,人和鬼只有阴阳之分,无仇无怨的,大方处之即可,性格赤诚可爱的,皆能结交。

宫忱有点儿无奈,这已经是被这些家伙烧坏的第三件衣裳了。

看来到凤鸣城后得先买件衣裳,可不能就这样破破烂烂地去见人。

徐赐安说讨厌宫忱的那句话,若再来一次,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应该,不是真的讨厌吧?

宫忱压着嘴角,胸腔隐隐发闷。

“哈哈,哈哈哈。”

听见笑声,他随意一瞥,有只淡金色的鬼魂格外顽劣些,变换成他的模样,对着他掀开自己肩上的衣裳,露出宽阔的肩膀,还抛来一个媚眼。

周围的鬼登时都哇哇乱叫。

那金鬼受到了鼓舞,开始用这模样搔首弄姿,一会掐腰,一会甩发。

宫忱忍俊不禁,低低笑了一声。

他一笑,金鬼就捂着脸抖了抖,高兴似的,学着他的样子笑,又竖了个大拇指。

宫忱看懂了。

它说他笑起来好看。

“谢谢。”宫忱说。

“嘻。”金鬼捂着脸,又抖了抖,像变戏法一样,忽然一下子出现在远处,再一下,又回到了原处。

瞬、瞬移了?

宫忱愣了一下。

不,不是,是速度太快,他甚至连残影都无法捕捉。

宫忱瞳孔绽出喜悦之色:“你可以带我去个地方吗,我可以用你需要的东西跟你交换。”

“咦?”金鬼歪了歪头,似乎在消化他的话。

“我想见一个人,很急很急。”

“嘻。”金鬼明白了,唰一下瞬间凑近他,指了指他的嘴唇,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宫忱呛了呛,脸色古怪:“你是要我亲你一下?”

金鬼身上的光闪了闪。

“这、这恐怕不行,”宫忱尬笑一声,连连后退,“能不能换一个。”

那金鬼身上光芒大盛,宫忱心叫不好,转身就躲,边跑边道:“不行,真的不行……”

“我是有夫之……啊!!”

他惊恐地叫了声,偏偏这时幽蓝火竟然在体内装死,根本不出来帮他,脸颊上有什么东西飞快碰了一下,还没擡手去擦,就被拎着后脖颈,唰地往前冲去。

完、完了。

——

徐赐安的记忆停留在了十七岁,宫忱成为他师弟的那一天。

少年抱着一块徐赐安随手捡起的石头,明明狼狈地坐在地上,却笑得那么灿烂:“谢谢师兄,我会好好珍惜的。”

徐赐安没有说话。

“长得真俊呐,”旁人悄悄咽了咽口水,道,“这要是再长大点……”

俊吗?

再长大点,又怎样?

徐赐安压下心中的一丝不悦,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小手。

“………”

他眉头轻蹙,怎么记忆回来了大半,身体依旧是五岁的模样。

不太习惯。

他坐起身,换衣,洗面,拂齿,束发。很快,有仆人送上早食,低头站在一边:“公子,早安。”

“你为何戴着面具?”

“昨日被黄蜂蛰了脸,实在是肿得无法见人。公子要我摘下来吗?”

“无妨,你戴着吧。”

徐赐安对这个人没有印象,但不打算多问,反正即便现在不记得,过几天便会想起了。

将被攥了一整晚的传声符展开,徐赐安坐在桌前,边舀了勺羹汤,边叫了声:“宫忱。”

一片安静。

昨晚没回他的晚安,现在连早安也不说一声了么。

徐赐安眼眸微垂,正要将勺子送入嘴中,旁边仆人提醒:“小心烫。”

“我知道。”徐赐安这才吹了吹,若无其事吃了起来。

送来的汤和点心都合他口味,除了桌中间的一盘饺子。

“这是谁做的?”他用筷子隔空点了点,声音听不出喜怒。

“公子可是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徐赐安平静地说,“是讨厌。 ”

“一会拿去处理了。”

这仆人似乎还不太能适应他的脾气,过了好一会才说:“是。”

啪嗒。

徐赐安放下筷子。

“备车,我要出府一趟。”

“我和公子一起吧,夫人说公子现在情况特殊,不要单独外出。”

仆人拿出早就备好的面具,温和地说:“也请戴上这个,出去以后,我定会护公子周全。”

徐赐安自知灵力受限,在外或有不便,接过面具:“有劳,多备一辆马车给你自己。”

“不在同一辆马车,我未必能护好公子。”

徐赐安低头戴上面具:“那便不坐马车,御剑过去,你御双剑。”

再一擡眼,仆人戴着与他相同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漆沉的瞳孔,正专注地看着他。

“我只会御一柄剑,公子可否将就一下?”

“………行吧。”

共乘一剑总归比共坐一辆马车要容易忍受些。

虚剑飞快在身前凝实,仆人先行一步,站了上去。

徐赐安跟在其后,挑了个最远的位置站着。

“公子,去哪?”

“去千层雪。”

这是凤鸣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

“好,”仆人扭过头道,“一会可能会晃,公子要不要靠我近一点?”

徐赐安不知道御剑水平这么烂的人是怎么进的徐府,沉默了一会:“就先这样。”

“好。”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脚下的剑一路上都很平稳,穿过徐府周围的重重峰峦,许是云雾遮了眼,徐赐安恍惚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

他有些心惊地发现,自己是不是太容易就跟着这个人出来了。

剑在出山的时候急停了下。

徐赐安没止住,往前趔趄一步,身前的人仿佛背后长了双眼睛,几乎是立刻转身接住他。

不远处,全城最高的酒楼也不过是一个蚂蚁大小的点。

徐赐安扶了下仆人的胳膊才站稳,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御剑是谁教的,他难道没教过你,载人的时候不要突然停下吗……干什么?!”

腰上一沉,身体腾空。

饶是徐赐安,也忍不住心一紧。

“是我没学好,”腰上的手腕微用了点力,男人俯着身,将徐赐安搂到了前面的位置,动作轻柔而有分寸,“怪不得教我的人。”

身后的嗓音忽然变了,和昨夜徐赐安睡着之前听见的一模一样。

“不愿靠我太近的话,就站在我能看见的地方,让我看着你。”

“这样可以吗?”

男人不愿吓到他,很快直起身,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从身后笼罩过来的阴影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你胆子可真大。”

徐赐安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转身,叫他的名字。

“宫惊雨。”

下一秒,徐赐安瞳孔一缩。

站在他面前的,已然是身形变换到和他相差无几的宫忱。

就像那年。

他五岁,宫忱小他一岁。

可又不像当年。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还是来了。”宫忱面具下的眼睛像深潭,盛着太多情绪了,“来之前我还以为你生我气,是因为我说那天的元宵节是我爹娘的忌日。”

“我以为我吓着你了。”

“可我没想到那天原来还是……和你约好见面的日子。”

怎么可以没想到呢。

宫忱想。

明明看小时候的徐赐安一眼就能记起的事情,却被他硬生生遗忘了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

他用力闭了闭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忽然像一张薄薄的纸一样,在风中轻轻地战栗。

浑身都在发抖。

“是我不好。”

“太笨,太迟钝。”

“我让你等得太久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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