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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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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忱愣了一下:“这……不是别人的东西吗?”

徐赐安:“不是别人的。”

“什么意思?”

徐赐安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等一下,”宫忱心脏缓慢地跳了一下,把还没走远的明珠宝珠拉了回来,“这个盒子放了多少年了。”

明珠:“好像是两年还是三年?”

宝珠:“三年半。”

“那你们知道是谁定做的吗?”

明珠:“不知道啊。”

宝珠:“盒底有刻主人的姓氏,摸摸就知道了。”

宫忱伸手,指尖在盒底轻轻一抹,接着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是徐。

是宫。

生宁238年,朱夏。

燧光阁正式宣布宫忱为守碑人,黎明前万人空巷,第一缕天光刺出一条彻长的道路,尽头是十座牢笼,穷凶极恶之鬼在里面张牙舞爪。

宫忱穿着守碑人的黑色服饰,孤身立在第一座巨大的牢笼前。

那天段钦也是去了的。

他虽然怕鬼,但还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站在人群里看他。

于是宫忱没按惯例花上一个时辰向世人一一展示十种驱鬼术,而是一把火将恶鬼全烧了。

一步。两步。

宫忱每往前走一步,就有一座牢笼的恶鬼被燃烧殆尽,整整十簇。有人说,那年朱夏格外的热,就是宫忱放火烧的。

好不容易捉的十大恶鬼就这么没了,长老们脸都黑了,宫忱仍厚着脸皮伸手,向他们要守碑人金印。

最后还是被砸过来的。

得了令,宫忱就走到嘴唇发青的段钦面前,啧了声道:“要不要为兄背你回去?”

段钦嫌弃他:“这么多届守碑人,就你最丢人了。”便先一步走了。

宫忱哈哈一笑,追上去轻踹了他一脚:“没礼貌的臭小子。”

这一脚,段钦就倒了。宫忱悠哉游哉把他扛起来,带回了段家。

虽说仪式是简略了些,宫忱的名气却与日俱增。那之后的几日,上门道喜的人数不胜数,把段府东苑新修的门槛都踏旧了不少。

于是没多久,宫忱就搬出去自己住了,空空荡荡的新宅子里,堆满了别人塞的礼。

本着少来往少麻烦的原则,宫忱一个也没要,差人一家一家把东西都还了回去。

一日前往圩地议事,起因是当地商贾想在云青碑十里外开一条路,便利马车运输,希望宫忱能想办法把沿路的野鬼驱散干净。

但宫忱一口回绝了,理由很简单:驱不干净。

人走在方圆二十里内都可能会有危险,更何况区区十里?

即使鬼除干净了,那挥之不散的阴瘴也会对凡人的身体造成伤害。

但那些商贾不在乎,毕竟,真正走商的人又不是他们,而且,这世上花钱就能雇来的不怕死的人多的是。

宫忱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当日那么多人,却没一个说得过他,就是在宫忱临走的时候,有人说了句话,让他噎了一下。

那人说:“宫大人,我算是知道您为什么一直为那些人说话了,说到底,您现在不还跟他们一样吗?”

“你们看啊——”

“宫大人今天戴的发冠,上面的石头都掉色了——哎,宫大人上次把我们送的珠宝都退回来,我还以为他家多的是呢。”

有人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宫忱没说话,也懒得再说什么,冲众人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他分不清美玉和涂了漆的石头有什么区别,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

只是他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隔两日,传来那些商贾被贼人揍了的消息,听说几十个人追一个都没把那贼人追回来。

宫忱当晚回段府探望段夫人时,在段钦的房间发现了带血的夜行服。

又隔了两日,秦家公子携了他的书童,拿着一纸契约上门。

宫忱一看,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要断绝和圩地商铺的玉石往来,零零总总盖了二十多个手指印。

要知道秦家的玉石生意做的是当今最大的,他要想让哪家的玉卖不下去,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秦玉诚意十足:“有了这张契约,想必他们不敢为开路的事再来烦你。”

“你为什么帮我?”

“我说过的,”秦玉笑了笑,“要还你一个人情。”

“如果是这样,那我便收下,”宫忱道,“你们两个也就可以走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

“烧了。”

秦玉于是没走,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冲身后新收的书童摊开手。

“………呃,你要什么?”书童问。

“叫公子。”秦玉说。

“公子。”书童没有感情地叫。

“拿茶叶来。”

“公子,你没让我带茶叶。”

秦玉挑眉:“这还用我说?”

书童:“呵呵。”

被书童翻了个白眼,秦玉却一点儿不尴尬,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最后把手转向宫忱。

“秦公子,我家没茶叶,只有树叶。”宫忱坦诚道。

“………”秦玉啧了声,“契约还我。”

宫忱看着他,把契约往前一推:“你不还我人情了?”

“咱们今天不谈人情。”秦玉撕了契约,把两半纸往书童手上一塞,被后者面无表情地烧了。

“那谈什么?”

“合作。”

“合作的前提是?”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

他们一直聊至深夜,宫忱问他们要不要在这留宿一晚再回去。

秦玉摇着扇子,看似优雅,实则在驱赶蚊虫:“不必了,我们提前定了客栈。”

“好吧。”宫忱乐得自在。

“什么时候?”书童疑惑地看向他,“你定了吗?反正我没定。”

秦玉笑容有些僵硬:“我明明给你使了个眼色。”

书童:“我以为是调戏。”

秦玉:“…………”

又隔了两日。

宫忱收到了柯岁寄的特产,那家伙前段时间苦练医术,连宫忱的继任仪式都没有来,这会寄了一箱沉甸甸的特产聊表歉意。

打开一看,全是金发冠银发冠,差点闪瞎宫忱的眼。

“本月行医所得,不足挂齿。”柯岁在来信中说,“入秋时我会来邺城一趟,届时请好好招待我。”

碰巧段钦也在,两人一边写信骂他,一边一人挑了一个,宫忱当天就戴上了。

“好你个宫忱,我娘亲送你的发冠你一次都没戴过,柯元真送的你就收着了?”

“我要是戴了你娘亲送的,你还不嫉妒死。”宫忱抱着箱子准备把其余东西寄回去,边走边说,“不过发冠这东西有一两个不就够用了,柯元真这家伙真的是………诶,谁啊?”

出门时宫忱吓了一跳,因为有一个人一声不响地站在门口。

宫忱的视线被大箱子挡着,没看见那人的脸,就看见那人的鞋。

他把箱子往脚下一放,咚的一声,再擡头,那人已经不在了。

“干什么?你不会这都搬不动吧?”段钦听见声音往这边走来。

结果宫忱也不见了,原地就剩下一个又黑又沉的大箱子。

尽管第一时间跟了上去,宫忱还是没找见那人。

两年半后。

生宁240年,隆冬。

宫忱披着风雪从外头回来,腰上挂着一柄长刀,刀口有些钝了。

“宫大人!”由屋内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领头,紧接着,就听到数道声音一齐发出,“生辰快乐!”

他的下属,有的是燧光阁从各大除鬼家族征派给他的,有的是这两年被他捡回来的,有的是主动加入的。

也有的陆续离开,或者死去。

嘎吱一声,宫忱关上门,饭菜香飘入鼻间,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笑:“谢谢,不过,我可不知道你们谁还会做饭?”

“呃——”

“是、是迟秋。”

一个小姑娘被推了出来,眼神无奈:“你们骗人也骗得合理一点吧,我是最不会做饭的啊………”

众人哄笑不已。

宫忱坐了下来,并没有那么在乎是谁做的饭,不过意外的合他口味。

段钦和柯岁是午后一起坐马车来的,带着三份贺礼。

柯岁惯常是按箱送,至于箱子里面装的是金银珠宝还是一堆药草就不得而知了。

段钦给了他一对银麟护腕,然后幸灾乐祸道:“你肯定猜不到我今天碰到谁了。”

宫忱沉吟片刻,道:“徐赐安?”

“你怎么知道的?!”段钦脸瞬间垮了下来,“他来找你了?”

“没有,他怎么会来找我,”宫忱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今天来段家焚禁书,你们碰上也很正常吧。”

“碰上是很正常,”段钦顿了顿,拿出第三份贺礼,表情复杂,“但是他给你准备了生辰礼就很不正常了。”

柯岁不解:“有什么奇怪的,他们不是师兄弟吗?”

“你懂个屁,”段钦翻了个白眼,“他俩的关系,就跟我和段瑄差不多。就,呃,多少年前来着,他被他的好师兄绕着天泠山追杀了八圈呢。”

“六年前。”宫忱说。

“这么大仇?”柯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最近可得小心点,听说他上次出关就大乘境了。”

“我也突破大乘境了。”宫忱说。

“什么?!!!”

这话把段钦和柯岁都吓了一大跳,段钦激动地去抓宫忱的肩膀,连手中的那份贺礼掉在地上都顾不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吧。”宫忱蹲下,把摔开的贺礼捡了起来,目光瞥见盒子里面的东西,愣了一下。

是一柄短刀。

寒光凛凛,映着他的眉眼。

刀刃底端,刻着他的名字。

本来送刀啊剑啊都是修士之间的常有之事,但如果是两个关系不好的人,送利器意味着什么就难说了。

段钦也看见了,骂了一声:“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那你还收下?”柯岁也骂,“你也不安好心。”

“我哪知道他送的是什么?”

“谁知道你来之前看没看过,我看你八成是想给你哥添堵。”

“你放屁!”

“行了。”宫忱声音很平静,却也很有力量,并不像过去一样同他们玩笑,将刀收好,摩挲着刀盒,“你帮我还给他。”

“你、你还要还给他?就不能扔了吗?”段钦简直不能理解。

宫忱站了起来,把刀盒递给段钦,重复道:“还给他。”

“让他以后也不要再送了。”

“我不会收的。”

那之后没多久,云青碑就忽然裂了,邺城首当其冲,其次便是岚城。

因此那时,那柄刀段钦究竟有没有还回去,又有没人被人扔掉,宫忱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后悔了。

谁也不会想到,最后它还是回到了宫忱的手中。此时此刻,就安静地躺在宫忱怀里。

被人捅进脖颈后残留在刀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净,曾经刻在上面的“宫忱”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下一个“冘”字。

尽管如此,宫忱还是在看见它后很快回想起了,那原本是徐赐安送他的生辰贺礼。

曾经见过的短刀,哪怕只有一眼,宫忱也是能记得的。

可如今躺在玉盒底部的金红发冠,就像曾经在门口连脸都没有露就逃走的那个人一样。

明明那么珍贵。

却没有被宫忱看进眼里过。

也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盒子里埋了三年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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