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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飞光(5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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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点起菜来了。”

沈三伏冷哼一声,戴上墨镜,“家里只有老坛酸菜,不吃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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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三伏并非对厨艺一窍不通,只是懒。

很多年前王妈妈还在的时候,他为了给商礼过生日,也曾经亲手跟王妈妈学习过几道家常菜,那时他还很矮,炒菜要站上小板凳,但做法却清清楚楚地记了下来,后来给商礼做过几次,那人评价很高,也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但沈三伏总觉得像商礼这样不挑食好养活的人,也许吃什么都一样。

不能浪费粮食的铁律从小就刻在商礼的基因里,沈三伏记得有次聊天听费童提起过,说商家吃饭是分餐制,用部队食堂那种不锈钢餐盘,老爷子严苛到连配菜都不允许剩下,大蒜辣椒要一点不剩地吃下肚子。

每次费童去商家玩,吃饭时都宛如遭遇酷刑。

回了家,沈三伏去柜子里翻找泡面,想了想,又放回去,转而舀一小杯大米,开火煮粥。

大概是沈三伏读高中时,商礼胃病慢慢严重起来,有段时间不得不专门请了厨师到家里,按照医嘱严格准备一日三餐。

印象里连着吃了好多天的小米粥,后来沈三伏跟着厨师学习煲各种粥,山药葛根猴菇,加一点点中药,做得次数多了,也娴熟起来,还琢磨出新的口味。

某次录制综艺,沈三伏露过一手,一锅粥被当期几个嘉宾喝得一干二净,连连称赞,虽说不免有碍于摄影机和人情世故的夸大嫌疑,但至少应该是不难喝的。

淘米洗菜,开小火慢慢炖煮,一套流程下来,不过十几分钟。

沈三伏擦干手,到书房去找商礼,“泡面还是算了,我煮了——”

他没敲门,门也没有关严,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商礼正从保险柜里一摞摞往外搬东西,把两米长的办公桌都堆满了。

“你干什么?”

“过来。”

商礼冲他招手,把他按进椅子里,“跟你交代一下家里的东西。”

说完,不等沈三伏发表什么意见,商礼就先把最靠近手边的一摞房产证拿了过来,“这几栋房子是居民住房,除了我们现在住的这一间,还有四间在出租,一间在装修……嗯,这几个是商业用房,都是门市,也都在出租,位置还不错,你要是看好哪间可以收回来做自己的工作室。”

“……这都是什么时候买的?”沈三伏一头雾水,对这些不动产毫无印象。

“这是凭证,我定期会买黄金存在银行。”

商礼又拿过一些文件,“有一些基金理财的东西,日常是委托项目经理帮忙运作,我定期听一下汇报,同步一下投资情况。”

“……车子你都知道,我就不说了。”

商礼又搬运过来一摞保单,“大额保险我买了不少,你的我的都有,有一些到期后可以把钱取出,这个你要记得,要是偶尔有什么资金周转不开的情况,实在没办法可以用这笔钱。”

“等一下。”

沈三伏按住他的手,“你在交代后事吗。”

“没有,这是你应该知道的。”

商礼附身吻吻他的额头,“三儿,从前我的想法是错误的,我以为什么事情都由我来包办,让你可以专心演戏,做你喜欢的事情,这样就是对你好。但后来发觉这样反而让你不安,让你觉得这个家一直是我做主,你觉得游离在外面,没有参与感,也没有安全感,对吗。”

沈三伏有些惊讶地看着商礼,心里有细微的震动。

“不是那样的,这个家始终都有你的一部分,你也为它付出了很多。”

商礼从背后抱住沈三伏,“所以,以后你要参与进来,这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共同建设,好吗。”

“……好。”

沈三伏看着满桌的证件和文书,眼眶有些发热。

时至今日,他也才醍醐灌顶般地意识到,自己心里那团总也驱散不走的焦躁是从何而来,明明商礼已经病愈,自己的事业重回正轨甚至更上一层,可却始终很难感受到轻松和快乐。

有些病灶在内心深处根深蒂固,时间太久,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

“不要再害怕了,也不要再自己偷偷硬抗很多事——虽然我好像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商礼吻他的侧脸,“但我答应你,从今以后,这个家里的所有事,包括我自己,都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隐瞒,我对你百分之百坦诚,你也要一样,可以吗。”

“……”

“为什么一直带着安眠药?”

“……也没什么。”

沈三伏垂下眼,手指摩挲着桌面上一本房产证,“只是……有时候会觉得现在的生活很不真实,怕我是在做梦,怕哪天一下子醒了,发现你已经——”

“所以之前拍戏你睡不好,跟我说做噩梦是因为戏,是骗我的对吗。”

商礼注视他的神情,声音很哑,“你梦见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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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礼的手术对沈三伏而言后劲太大,起初不觉得有什么,等到李石的电影开机以后,他才后反劲似的被那些汹涌的情绪吞没。

总是重复做同一个梦,梦见他赶到异国病房时,看见的是商礼已经停止呼吸的遗体。

梦里连商礼的面孔都清晰异常,人死去后会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由于在停尸间冷冻柜里储存多时,遗体周遭布满丝丝冷气,沈三伏总是在长长走廊里步入同一个房间,有时房间里仅有商礼,有时还会有费童和小叔商砚,但其他人总是面目模糊的,而沈三伏却能看清商礼闭着眼时,睫毛上凝结出来的冰霜。

他甚至记得自己在梦里触碰商礼的感觉——冰冷,僵硬,褪色的面孔,永远不会再睁开的眼睛。

他腿脚发软地跌跪在商礼面前,耳鸣剧烈,视野发黑,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难以呼吸,他挣扎着去牵商礼的手,去吻那双带有福尔马林味道的嘴唇,然后他被异国面孔的保安反剪双手,拖出病房,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商礼的遗体推进炉子火化。

有时是哭着醒的,有时是在无声呐喊中惊醒,醒来冷汗淋漓。

拍戏时昼夜颠倒,惊醒时常常已天光大亮,酒店卧室的窗帘遮光很好,房间里一片漆黑,但会从窗帘最底部透进一点点金黄色的日光。

商礼就睡在他旁边,呼吸平稳,大概睡得很香,沈三伏翻身钻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把额头上的冷汗悄悄蹭在他胸口。

这个噩梦他从来没有对商礼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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