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8章 昼短（33）（2/2）

“不用妄自菲薄，我只是在客观讨论感情这件事本身。”

商礼说：“这些年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在履行对你的责任，而你觉得这段关系让你轻松快乐，是因为你只需要享受我的付出，而无需为我做任何妥协，但关系一旦变质，你就不会这么轻松。”

沈三伏脸色苍白起来。

“以后你要工作，建立属于你自己的社交圈子，完成你自己的事业，我认为能够兼顾事业和感情是件很难的事情，且事业应当优先于感情，这一点你同意吗？”

“……”

“以及，你能为我付出什么，又愿意为我付出什么，你想过吗？”

“谁会想得那么长远！”

沈三伏红着眼睛对商礼吼：“大家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吗？有困难解决困难，有问题解决问题，难道你会预知未来？”

“我当然不会，我只是想说，作为一个有正常感情需求的男人，我选择伴侣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不接受对方是任何领域内的公众人物，因为我讨厌私生活被打扰，也讨厌被人凝视的感觉。”

沈三伏脸色一下子白了。

“你以后想做演员，目前为止看上去也非常有这一方面的天分，作为哥哥，我非常支持你继续走下去，也认为供你读书学习是我分内的责任，但如果身份调转，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

商礼抓过沈三伏面前那颗水蜜桃，一刀切开，“假若我是你的伴侣，我对你就不必负有这么多责任，我不会对你的工作性质有多大的体谅，因为感情本身并不长久，两个人想要长远地走下去，走到最后，凭的是良心和责任。而我恰巧是一个并不无私——甚至有些自私的人。”

“我不愿意为了你口中一句轻飘飘的‘喜欢’，就牺牲掉自己的隐私和一大部分生活自由，我不希望因为‘某某伴侣’的身份而一直被人偷拍，被人跟踪打扰，被人将一切信息都放到网上去供人娱乐咀嚼，在我的价值体系中，没有任何一种感情值得我付出这样的自由。”

商礼将桌上两瓣桃子分开，露出中间被刀刃切碎的桃核——非常不幸运的是，那桃核里有一条被不小心拦腰切断的虫，此刻正在桃子汁水中垂死挣扎。

“人人都有缺点，也包括我，那缺点就像藏在果核里的虫，我觉得先挑出虫子再吃，总比吃到一半才发现有虫更好。”

商礼最终一锤定音，“现在我再来问你，你还觉得自己喜欢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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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伏觉得浑身血液都冷得像是要凝固了。

“这件事今天先聊到这里吧。”

商礼起身，打算继续去操作台完成被中途打断的晚餐，“被你喜欢，我感到很荣幸，但今时今日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你毕竟还非常年轻，对喜欢的概念还不明晰。也许等你大学毕业后再回头看，会发现现今我在你眼里所具有的那种特殊的魅力，全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因为那时候你已经成长为和我一样的成年人，我们势均力敌，甚至你会超越我，站到比我更高的位置，那时候你再看我，会觉得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你记忆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样子。”

沈三伏浑身冰冷，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如果今天我答应你，就是毁了你。”

商礼终于抛下最后通牒，“小伏，在道德底线之外的感情是不长久的。发生的时候有多热烈，生命力就有多短暂。你觉得艺术作品里那些禁忌的、背德的感情那么新鲜又那么刺激——可那毕竟不是生活。”

“可艺术来源于生活。”

“你说的不错，可艺术只把那些最快乐和最痛苦的东西抽象出来，再千百倍地放大在你面前，让你产生一种连痛苦都显得很幸福的错觉。然而事实是，在生活里，枯燥与平淡才是大多数。今天的喜欢与明天的喜欢是不同的，二十岁的喜欢与三十岁的喜欢也是不同的，人活着，不是只有最热烈的那一瞬间，热烈过后的稀松平常，才是你人生中的大多数。”

沈三伏只是久久地沉默。

良久，他轻轻开口问道：“如果再过十年，我还是喜欢你呢。”

“……”

“还是说，我们必须先解除这段兄弟关系，我才有资格成为你的爱人？”

“小伏。”

商礼察觉到自己一番话似乎全然没起到任何作用，“我说过了，我——”

“好了，我知道了。”

沈三伏猛地站起身来，“我明白你的意思，归根结底你认为我还太年轻，不配谈爱，而你也不爱我这么肤浅幼稚的小孩！”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从今天开始，我们解除兄弟关系吧。”

隔着一张餐桌，沈三伏看他的目光很冷，又很难过，“我不再依靠你了，我试着做个独立的人，看看几年以后我们在彼此眼里又都是什么样子。”

“沈三儿！”

“我出去走走，饺子你自己吃。”

沈三伏说完就起身去穿外套，不等商礼在他身后追来，揣上手机就走，然而一开门，门外一声清脆的‘我草’传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费童一脸惊吓，和门内的两人面面相觑。

六目相对，费童马上察觉到气氛诡异，他迟疑着看看面前两人一个比一个难堪的脸色，半晌挤出一句：“嗨，新年快乐？”

沈三伏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绕过他直接进了楼梯间，噔噔噔往楼下走。

费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请自进地闪进门，“咋啦？大过年的你俩在家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