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昼短（7）（1/2）
第16章 昼短（7）
沈三伏自初次梦遗后别扭了很长一段时间。
尽管商礼早在饭桌上半调侃半教育地告诉他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既不需要害臊也不需要害怕，但沈三伏仍然沉默地抱着枕头搬出了商礼的卧室。
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他照常上学，班级里的同学们一如商礼所说，没有人对他产生任何异样的目光，连赵子阳也跟从前一样啰嗦且热情，不过除了每周五放学前顺理成章拿走沈三伏早已写好的语文作业之外，他们之间还产生了一点特别的感情。
赵子阳称之为革命友谊。
起因倒很简单，沈三伏回学校后，第一时间就质问赵子阳到底跟商礼说了什么有的没的，得知这人竟真在商礼面前对自己表白之后，沈三伏觉得荒唐极了。
赵子阳啧啧摇头：“你哥可真够高冷的，真酷，而且真他妈帅。”
“高冷？”
沈三伏对后两条评价都很认可，但对第一条表示不解：“我哥脾气很好。”
“你可算了吧，我说我喜欢你，你哥看我的眼神马上就变了，像防贼似的防着我，生怕我把你拐跑了。”
“那你别喜欢我了，因为我不喜欢你。”沈三伏很诚恳。
赵子阳看看他：“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那你怎样才不喜欢我？”
“怎样我都喜欢你。”
沈三伏一顿，抿着嘴唇看了赵子阳一会儿，默默从他手里抽走自己的卷子：“那以后你不能抄我的作业了。”
“哎！别别别啊，那我不喜欢你了行了吧！”
赵子阳立即大惊小怪地把卷子抢回来：“行行行我不喜欢你了，但是你必须还做我同桌啊，一直同桌到毕业！”
“......好。”
这场从拳头开始，又以失败告终的青春萌动很快落了幕。
当然，是对于赵子阳而言单方面的失败——沈三伏对他从来没有过半点特殊感觉，事实上赵子阳觉得根本是没有感觉，他们俩之间绝大多数的对话都是他主动挑起的，而且赵子阳曾经试过，如果他一整天故意不和沈三伏说话，那么沈三伏也不会主动跟他说一个字。
赵子阳感到很不可思议，他费解地询问沈三伏，难道没有与人交流的欲望么？
沈三伏那时午睡醒来，睡眼惺忪，一对柔软睫毛在日光里显得毛茸茸而又可爱，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煞风景：“我对你没什么想说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除了提醒你把我卷子还给我。”
“……怎么会没有想说的呢？”
赵子阳感到极度的费解：“你不想跟人分享你的生活吗？比如早上吃了什么，周末去哪里玩了，买到什么巨好玩的游戏之类的？”
沈三伏迟钝地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赵子阳只好气馁地放弃了询问。
不过这个疑惑没过多久就得到了解答——几个月后赵子阳受邀去沈三伏家里做客，这事其实还是商礼提议的，因为医生建议他尽可能多地鼓励沈三伏的社交活动，而沈三伏对此显然毫无兴趣。
最终大概是不想让商礼担心，只好表示会邀请赵子阳来家里玩，但只邀请他一个人，这是沈三伏在班里唯一的朋友。
赵子阳简直受宠若惊。
扪心自问，现在他对沈三伏那个又拽又酷的哥哥的兴趣已经超过了对沈三伏本人，那是一种对青春期男孩来说绝对碾压的力量感，而且既神秘又充满了致命诱惑，赵子阳觉得成为一个这样的男人大概是所有男孩的梦想。
但他很快在沈三伏家中大跌眼镜。
因为这一天的商礼与那次在学校里见到的人截然不同。
赵子阳可以确认，商礼的的确确没有在笑，可一种随处可感的体贴与周到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他有幸从商礼那儿分到了十分之一，或只是百分之一的，与对沈三伏同样的关照。
商礼说话时的语调甚至都比学校里那次轻柔了不少。
那个印象里横眉冷眼的酷哥仿佛只是赵子阳的一场幻觉，而眼前，此刻，商礼穿着件毫无攻击性的驼色羊毛衫，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阳光将他和在旁边帮忙的沈三伏都照得温柔又漂亮，赵子阳看见商礼拿指节沾了点酱料往沈三伏鼻尖上抹。
而沈三伏傻乎乎地笑着，一点也不躲，只在被辣椒呛到时将脸扭到一旁去打喷嚏，那一刻赵子阳在沈三伏脸上第一次见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那个笑容是那样生动，被幸福充满，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快乐，可沈三伏连快乐都是静悄悄的，他仰头看商礼时，眼睛亮晶晶的，像只不会说话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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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阳希望与沈三伏同桌直到毕业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
初一结束后，赵子阳被家里安排了出国留学，毫无转圜余地，他心里其实也并没有太多不舍，唯一感到遗憾的大概只有与沈三伏的分别。
沈三伏如意料之中的平静，对自己即将失去班级里唯一的朋友没有任何难过，但在学期最后一天，他带了一份临别礼物来。
赵子阳心头的阴霾随即被一扫而空，能收到沈三伏的礼物是他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为了表示激动，他当场拆了包装。
一本书，语文老师不止一次在课堂上表达过自己对这位作家的敬佩与赞赏。
“但是......《我与地坛》？你不是吧，你才多大就看这种书，你看得懂吗？”
“有些能懂，有些不懂。”
沈三伏将书翻到某一页：“我很喜欢这本书，所以也送给你，我喜欢里面一些关于死亡的思索。”
“啊？”赵子阳的表情有点发傻。
“比如这一句：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沈三伏把句子指给赵子阳看：“写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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