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飞光（9）（2/2）

沈三伏浑身紧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嗯，没事，我找件别的。”

商礼将脸缩回去，“你去陪小刘吃蛋糕吧，他特地给你买的。”

沈三伏心跳毫无理由地加速起来。

他觉得商礼的声音有股故作的温柔。

他上前一步，还想说什么，可与此同时商礼从衣柜里拎出一件灰色卫衣来，边套边笑问他：“发什么愣呢？去招呼客人。”

沈三伏抿抿嘴唇，到底还是直愣愣地问出口：“你不是讨厌他？”

“什么？”

“刘孟野，你平常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沈三伏这会儿冷静下来，紧盯着商礼的眼睛追问：“你怎么跟他坐一辆车回来？”

“不就是顺路一起坐个车，有什么。”

商礼关了柜门，看他一眼，擡手揉揉他头发，又顺势往下抹去沈三伏脸颊上一道浅浅的铅笔印：“再说，等你们结婚了，都是一家人，我何必把态度摆得那么高，让大家都为难。”

“……”

沈三伏看着他，忽然笑了：“哥，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这下换商礼愣了。

“你说什么？”

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吵架拌嘴常有，冷战也不新鲜，可在商礼的概念里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谁对谁讨厌，那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他们字典里的词语，至少——过去那些年里，从来没出现过。

可现在沈三伏对他说讨厌。

为什么？因为要结婚了么？

因为从此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人不再是自己这个陪伴照顾他二十年的哥哥，而是另外一个随便什么人？

商礼脸色不自觉地沉下去，“你说。”

“我最讨厌你现在这样。”

沈三伏拿着铅笔的手开始发颤，他垂下胳膊，将大半只手都藏进衣袖，只对着商礼冷笑：“我最讨厌你把在外面那副道貌岸然又彬彬有礼的样子带回家里来，你觉得有意思么？别人爱看你那张假脸，我不爱看。”

沈三伏说完就摔门走了，砰的一声，动静很大。

客厅里的刘孟野被吓了一跳，刚要开口问怎么回事，见沈三伏脸色差得要命，也只好闭了嘴，跟在人身后端着蛋糕进了工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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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礼到书房打了几通电话，又线上批了些比较急的流程和文件，待到再出来准备去洗澡时，已经接近午夜。

他们家很大，每一个房间的面积都比惯常尺寸大出许多，当初买房装修时，是实打实刁难了设计师好几个星期才定稿的，尤其是商礼的书房和沈三伏的工作间，设计上都花了大心思，两个屋子几乎与独立的小工作室配置相同，连沙发床都配了几张，方便偶尔留工作伙伴休息乃至过夜。

刘孟野当然是要睡在那儿的。

一方面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来沈三伏家里，虽说身份已经从男朋友转为未婚夫，但毕竟商礼还在，直接睡到一张床上去总显得不像话，另一方面其实沈三伏也没打算带他去睡自己的卧室。

那间房很久没人睡过了。

自从小时候那次恐怖片事件后，沈三伏就再也没回去自己睡过。

起初是死皮赖脸地要和商礼一起睡，后来步入青春期，也不愿再回去，就在客厅大沙发和其他房间里轮换着睡，再后来他被选角导演偶然看中，荧幕首亮相就激起不小的水花，自那以后就没再完整地上过整个学期的课，常常请假去外地拍戏。

这样一来，沈三伏在家里过夜的次数一下子减少很多，哪怕回了家，偶尔还习惯睡商礼那张床，但也因为作息时间几乎完全相反的原因，很少再有同床共枕的机会。

大学住校，又读了三年研究生，期间在家过夜的日子更是少得可怜，那段时间沈三伏已经签了经纪公司，被劈头盖脸的通告砸得像只陀螺，作息彻底颠倒，几乎完全变成一只昼伏夜出的动物，很多次商礼早早起床晨练时，沈三伏才刚揉着困倦的眼睛把自己摔进被子里。

由此好像也就显得到底睡不睡一张床这个问题根本不再重要。

谁也没再提过，好像谁都默认了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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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礼想起这些陈年旧事，仍然觉得好似那些只发生在昨天，时间过得太快，人身在其中，乐不思蜀，太幸福的时候，好像连时间都模糊起来。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商礼关了书房的灯往卧室走，擡眼却发现另一边沈三伏的工作间没有关门，留着一条不算小的门缝，一些很亮的白炽灯光折射出来，还掺杂着模糊的影片背景音与交谈。

他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在一股难以忽视又无法形容的痛苦中缓慢平静下来，而后推开卧室门，赫然看到床上那件他出门前穿的黑色毛衣。

很随意地被扔在床上。

商礼上前拎起衣服，毫不意外地闻到上面残留的沐浴露味——沈三儿常用的那款，留香很持久，但自己从来不用。

目光下移，又看到床头那杯还温热着的舒缓冲剂。

当然也是沈三伏算着时间给他冲好的，是商礼常年要在睡前喝的保健品，治胃病的，虽然弥补他数年来在酒桌上早已喝伤的胃实在杯水车薪。

商礼苦涩地笑了笑，重新换回那件黑毛衣，拿起冲剂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