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1/2）

第275章

灯还是开了，照亮郁小楼过度紧绷的面颊，和男人深沉晦涩的眼睛。

这人的眼神远没有黑暗中他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的温柔，是深的，是浓的，甚至是……凶的。

不仅没有他声音听起来的那样温柔，甚至都没有半分平日里惯有的平静与温和。

郁小楼感受到了强烈的被侵略感。

他强忍着躲避的欲望，冷冷和这双眼对视：“这就是你的真诚？”

“不。”郁斯年定定看着他，“让你看到真实的我——这才是我的真诚。”

灯光中他的眼睛显得很沉，瞳心深处却有两点诡异的亮光，这让他看起来有一种不大正常的偏执感，仿佛极致的冷漠与极致的炽热同时在这双眼睛里灼烧，烧成浓稠的赤红泛金的岩浆。

郁小楼觉得自己应该感觉到畏惧，事实上他刚刚与这双眼睛对视时也确实感觉到了畏惧，然而此刻他和他对视，确信自己某一瞬间在这双眼睛中看到了最华美的盛大和最空远的寂灭，视线缴缠中却隐隐生出一种病态的兴奋的颤栗。

——就仿佛这双眼其实是某种极其冰冷的、邪性的魔鬼的幻身，引逗着一只正常的灵魂释放出最深角落里潜藏的沉淀的疯狂。

何况他本就不正常。他从根上就是扭曲的，是潮湿的，是烂的。

什么东西在崩坍，紊乱的神思中他恍惚听到无数道声线各异、高低不同的嘶吼和呢喃——

“我恨你！”“我爱你。”“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醒过来！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说过等夏天——！！”

嘈乱的杂音一闪而逝，最终一个有着长长的银白色头发的人睁开了眼睛，朝他微微笑起来，嘴唇嚅动着，口型很清晰。

——杀、了、我。

郁斯年忽然伸出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低声道：“小楼，回神。”

郁小楼尾椎上倏然窜起一阵强烈的麻意，大约有足足半分钟甚至更久的时间他整个人都是空白的，终于回过神时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面，而他的全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手足像冰雪里冻过一样的冰凉，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不正常地战栗着，前心后背冒出大片大片的冷汗。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凉的液体从眼尾坠下来，哆哆嗦嗦问：“刚刚……是什么？”

郁斯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郁斯年的声音有些哑：“我太心急了。”

郁小楼说不出来话，迟来的惊骇一点一点绞紧他心脏。

郁斯年更紧地抱住他，用掌心抹去他不受控制的眼泪，用沙哑的嗓音慢慢哼起一种奇异的旋律。

郁小楼无法形容它，因为这种“旋律”似乎不是他的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穿透了皮囊，敲打在他的灵魂上，像雨滴敲打在皴裂枯干的土地上。

他慢慢平静下来，却依然有一部分的情绪保持着不正常的兴奋，他勉强擡起汗湿的手，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让我……让我，再看看，你的眼睛。”

“好美……”

他喃喃着，漆黑的瞳仁中闪烁着奇异的亮光。

郁斯年从未有过此刻这样明显的怔忡，过了半晌，他看着怀里的人，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慢慢地慢慢地笑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嗯？我的小楼。”他那样笑着，浅金色瞳孔闪闪发亮，“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很多人。”郁小楼仿佛陷在大梦里，恍恍惚惚说，“我看到了你。”

“真的……？”

“白色的大雪……金色的大雨。”郁小楼的眼泪刚刚擦干又有新的涌出来，声音渐渐弱下去，“我拼命要喊你的名字，却怎么也、怎么也记不起来……”

郁斯年神色忽然变得空白。

但紧接着，他就用略微有些僵硬的动作紧紧抱住他，冰凉的嘴唇贴在郁小楼同样冰凉的耳廓，说：“郁斯年，我叫郁斯年。郁小楼的郁，亿万斯年的斯和亿万斯年的年。”

“我的小楼亲自给我取的，是我认可的，是我喜欢的。”他低低地笑，眼神在这一瞬间却忽然有一种和唇角笑容极其割裂的、诡异而深浓的哀伤，“小楼，小楼。”

他轻轻叫他的名字，叹息一样，微不可闻：“快一点……想起来吧，快一点醒来……”

他嘴唇嚅动着，几乎只剩下气音：“醒来的时候，能不能，再送一束勿忘我。”

郁小楼半垂半拢的睫毛倏地一颤。

但紧接着，就像是终于被倦意吞没了一样，他合上眼，彻底地陷入了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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