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1/2)
第267章
两个人的日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又好像理所当然地过起来了。
郁小楼照常上班,照常累得要死,却又好像和以前隐隐的有点儿不一样……比方说,每天泡在后厨洗菜刷碗的时候,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麻木机械地劳动,反倒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人今天又会有什么样的“打工奇遇记”,又能从兜里给他掏出多少钱。
不同于之前他做过的恶劣猜想,这人每日或多或少,竟然总能拿回点儿钱来,还踩了狗屎运一样几乎每天人家都是管饭的,让郁小楼松一大口气的同时又不免对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一丝难堪。
难堪归难堪,不耽误他松这一口气,本来嘛,这世上就没有债主还要给欠债人管饭的道理。
就是很嫉妒,凭什么他找工作就找得那么难,而这家伙靠脸都能让别人给他主动管饭吃。
下班路上,他骑车经过电线杆,看到上面贴着纸的时候就会停下来看一眼,如果是招聘信息,就拿手机拍下来。
他想换工作了。
诚然他最困难的时候饭店老板给了他一口饭吃,但同样的,给他的工资也很少,郁小楼知道别家饭馆给员工都发两千,而他只有市场价的一半儿。
正举着手机拍广告,突然来了个电话,郁小楼看见那串熟悉的号码,顿了顿,把手机放到耳边,叫了声:“姐姐。”
电话那头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熟悉,又比一年多前多几分沉稳,说:“小楼,明天可以见个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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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回到出租屋时,郁小楼心情有些不太好,男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淡淡嗯一声,心不在焉地下楼去打水洗漱。
白发的男人看他背对着自己拔掉T恤衫,一声不吭地在那儿用毛巾擦洗着,就轻轻眯了下眼睛。
少年的身体一眼看去全然不见少年人该有的蓬勃茁壮,令人一见之下,只会想起苍白的纸张,瘦削、单薄,短短的发茬下露出清晰的棘突,脊椎微微弯曲着,撑起这具苍白的身子,好像已经被生活压弯,却又透出一种脆弱的坚韧。
随着他擡手清洗的动作,薄薄的肌肉随之耸动,凸显出骨头清晰的形状,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缺乏营养的病态的苍白,脊背上烙着几条微微泛白的旧疤痕。
男人默不作声看着。出租屋就这么大点地方,即便灯光昏暗,但是两人间的距离足够近,他坐在床沿,轻易将少年单薄的身体尽收眼底,看见水珠从他肩膀上淌下来,漫过凸起的脊椎和那几条陈旧的伤疤。
看了会儿,他忽然伸出手去,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其中的一条疤。
“怎么来的?”
郁小楼显然心不在焉,被他唐突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猛的扭过头看他,表情却还是懵的:“你做什么?”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没多少关心的意思,仿佛随口一问,不知道自己其实歪打正着戳到了小楼此时的心事。
“关你什么事儿。”郁小楼明显不高兴地皱起眉,冷冷地警告他,“不该碰的别碰,不该问的也不准问。”
男人也不纠结,摊了下手:“抱歉。”
他干脆地道歉,目光停留在少年蹙起的眉尖上,忽然说:“今天我没赚到钱。”
郁小楼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更别提像之前那样听见他没钱就跳起来骑到他身上冲他发脾气了。
男人漂亮的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失望,郁小楼根本没看见,转过头去继续发自己的呆。
第二天下午他跟老板请了半小时的假,脱了围裙走去饭馆不远处的街道。行道树下站着个短头发女人,穿着挺阔的长裤和皮鞋,淡蓝色警服格外引人注目。
看见他走过来,女民警朝他笑了笑:“上班呢?”
郁小楼蜷了下因为长期接触洗涤剂而格外粗糙干燥的手,轻轻嗯了一声,主动问她:“姐姐,证人那里,是有转机了么?”
民警微微避开他藏着几分希望的眼睛,摇了摇头说:“还是那样。”
郁小楼沉默下来。
十四岁的那个春节后,他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去告诉了女民警,从那之后两人就一直有联系,派出所里并不太重视这个注定没什么希望的案子,当初和他一起埋下小黑的女民警却不肯放弃,一直在试图联系迟文英,一是想要得到更多的线索,二来也希望受害人可以勇敢地站出来,将应该受到惩罚的罪人送上法庭。
迟文英一开始果然反应激烈,在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里指责民警多管闲事,并大骂郁小楼居心不良见不得她好过,女警反复几次劝解她,迟文英终于有些许松动,但是不肯回来,只在电话里告诉她事情的经过。
于是女警按照她提供的信息找去郁建国以前打工的地方,那个粗制滥造的洗脚城却早已倒闭,人去楼空。她付出了很多努力和很多时间才辗转联系上十多年前的证人,然而对方一味推诿,说自己早就忘了,要么就说当初是迟文英自己愿意的之类,只拿乱七八糟的话来敷衍她。
女警和郁小楼什么办法都想了,所里对这事儿态度冷淡,不肯提供支持,他们就自己去,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年,那个证人却口供反复,完全不好好配合。
光在这事儿上面他们就卡了半年还多,迟文英彻底失去了耐心,愤怒地指责女警并警告郁小楼一通后恨恨挂了电话,从那之后他们就彻底联系不上她了。
到了现在,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年多的努力基本没有了意义,现在女警也要被调任了,今天约出来就是想告诉他这件事。
她没有明说,但是郁小楼明白,这件事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也只能到此为止。这种性质的案子一直都难判,更何况相隔着足以抹消掉一切真相的十多年漫长时光,说句残忍的话,就算撕开迟文英血淋淋的伤口,就算用尽一切努力终于将郁建国送上了法庭,结果又能怎么样呢?在这样的社会上,背负上这种罪行的男人,最多又能判几年?
现在连唯一一个愿意为之努力的民警也要离开了,郁小楼脸色微微苍白,心里却没什么特别难过的情绪,或许所有的情绪都在漫长无用的徒劳中早被一点一点消磨殆尽了。
他笑了笑,认真地和女警说:“祝姐姐前途似锦,顺利平安。”
女警心里一阵伤感,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严肃起来,说:“恶人自有天收,现在收拾不了他,以后也一定有报应等着他,你不信,可以看着。”
这种话其实不该一个警察说,不论从任何方面,郁小楼却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沉默了下,轻轻点点头:“我会看着的。”
他当然不会做傻事,起码不会现在做。
还有人欠他一千多块钱没有还呢。
女警看着他,忽然问:“你交朋友了?”
郁小楼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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